随着哐当哐当的火车声慢慢结束,火车终于驶入京市地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之旅结束了,天色也完全暗沉了下来。
与青山坳的寂静荒凉截然不同,京市的灯火如同一条流淌的光河,在车窗外迅速铺展开来。
笔直宽阔的马路两侧,矗立着整齐的苏式风格楼房,厚重的墙体,方正的窗户,透出一种沉甸甸的年代感与秩序感。
偶尔能看到刷着“抓革命,促生产”标语的巨大围墙,里面隐约可见更高的建筑轮廓,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
路上行人不少,穿着厚实的蓝灰棉袄,戴着棉帽或围巾,自行车铃声清脆地穿梭其中,汽车的喇叭声也显得沉稳而有节制。
临川的小脸几乎要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姑姑,这就是京市呀!比省城大多了!”
苏念卿握着他有些潮潮的手心,知道小家伙也有些紧张,“这是我们华国的首都,肯定是不错的。”
陆霄凛听着后面两人的话语,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看着车子拐入一条两旁栽着高大梧桐树的林荫道,提醒道:“念念,快到了!”
苏念卿回头看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是两扇厚重、刷着墨绿色油漆的大铁门前,门口笔挺地站着两名持枪的卫兵。
陆霄凛降下车窗,出示证件,向卫兵介绍道,“这是我媳妇苏念卿还有我侄儿苏临川。”
卫兵一丝不苟地查验后,立正敬礼,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吉普车驶入一个异常安静、却处处透着庄重与森严的大院。
道路宽阔整洁,两旁是一栋栋样式统一、间距颇大的三层小楼。
每栋小楼都有独立的小院,院墙不高,能看到里面精心修剪过冬的灌木轮廓。
灯光从一扇扇挂着厚实窗帘的窗户里透出,温暖而静谧,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模糊的电视广播声。
车子在其中一栋爬满了干枯藤蔓的小楼前停下。
小楼的外墙是朴素的青砖色,门口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方形门灯。
一个穿着整洁军装便服、身板挺直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台阶下,看到车子,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霄凛,您回来了!”中年人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利落地拉开车门,目光迅速扫过车内,在苏念卿和临川身上礼貌地停留了一瞬。
“王叔,”陆霄凛点点头,声音温和了些,“这是我爱人,苏念卿同志。这是她侄子,临川。”他转向苏念卿,“念念,这是家里的王干事。”
“王干事,您好。”苏念卿牵着临川下车,微微颔首致意。
临川有些紧张地躲在她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小声跟着说:“叔叔好。”
“哎,好好!苏同志,小同志,一路辛苦!快请进,外面冷!”王干事笑容满面,热情却不失分寸地侧身引路。
推开厚重的单元门,一股温暖干燥、带着淡淡茶香和地板蜡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渗骨的寒意。
门厅宽敞,铺着光洁的水磨石地面。
正对着门是一道铺着深红色地毯的楼梯,通往楼上。左手边是客厅,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隐约的交谈声和电视新闻播报声。
“陆首长,夫人,霄凛和苏同志到了!”王干事提高声音通报了一声。
客厅的门被完全推开,明亮的灯光倾泻下来。
客厅很大,陈设简洁而考究。
深棕色的皮质沙发围成一个半圆,地上铺着厚实的暗红色地毯。
墙壁上挂着一幅主席画像,这好像是这个年代的标配。
沙发前面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
沙发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熨帖的深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和自己父亲一般年纪。
他坐姿极为端正,如同松柏,眉峰如刀,眼神锐利而沉静,不怒自威,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只是抬眼望过来,目光在苏念卿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无形的压力便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正是陆霄凛的父亲,陆怀远。
坐在他旁边单人沙发上的,是一位气质温婉、穿着合体驼色羊毛衫和深色毛呢裙的妇人。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在脑后,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中透着敏锐的审视,带着医学工作者特有的冷静与观察力。她便是陆霄凛的母亲,沈清婉。
另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比陆霄凛年长几岁,气质斯文,显得有些书卷气,手里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钢尺,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刚从某个复杂的公式或图纸中抽离出来,这是陆霄凛的大哥,陆霄云。
“爸,妈,大哥。”陆霄凛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寂静,他自然地牵起苏念卿的手,带着她向前走了几步,“这是苏念卿同志。念念,这是我父亲,母亲,大哥。”
苏念卿挺直脊背,迎上陆怀远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眼神清澈而平静:“陆叔叔,沈阿姨,陆大哥,你们好。我是苏念卿。”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山野间养成的沉稳,没有丝毫扭捏或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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