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紫檀木公章底座看了足有三分钟,指节抵着下巴,后槽牙咬得发酸。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沉香木与纸张混合的陈旧气味,像是从某个年代久远的档案柜里渗出来的。
李建国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太足,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里,我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整洁得像标本柜的房间,连文件都按日期码成直角,可越是完美,越像精心粘贴的拼图,每道缝隙里都渗着血。
手指轻抚桌面,纸页边缘的棱角硌得指尖微痛,仿佛连空气都被规则切割成了几何形状。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带着点克制的紧绷。
她的白大褂衣角擦过我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转头时,她正捏着静电吸附板,金属板面泛着幽蓝的光,边缘竟吸附起半枚铜制边框——是李建国常用的公章!
金属的寒意透过空气扑面而来,仿佛能直接冻僵呼吸。
我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枚"临州市法医协会"的公章此刻被吸附板吸得微微发颤,"法"字第三笔的刻痕在顶灯底下泛着冷光,像是刀锋划破了平静。
我伸手按住吸附板边缘,指腹触到金属的凉意,那种冰冷刺骨,像冬日里握住了铁栏杆般透入骨髓:"备用章。"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正式公章上周刚换过防伪刻模,我看过备案文件。"
林疏桐的睫毛颤了颤,指尖顺着"法"字第三笔轻轻划过,指甲边缘的光泽在灯光下泛着淡青。"缩进1.2毫米。"她抬头看我,瞳孔里映着公章的倒影,"死亡证明上的公章都是这枚刻的——你说李建国总说'要给死者最体面的盖棺定论',原来他的体面,是拿伪造的死亡时间换钱。"
我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变得沉重而清晰。
三个月前在物证科见过的那份碎尸案死亡证明突然在眼前闪回,公章边缘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毛边,原来根本不是油墨不均,是刻刀走偏的痕迹。
纸张粗糙的触感、墨迹干涩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记忆中。
"不止死亡证明。"我抓起桌上那封被拆封的威胁信,信纸边缘还留着李建国指甲掐出的褶皱,指纹残留的油脂让纸张略显油腻。"老K要的不是器官。"我展开信纸,威胁信上"停手否则见血"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像是某种生物发光液体染上去的。
林疏桐接得太快,像是早就在等这句话:"合法死亡证明。"
她的瞳孔模拟器突然亮起蓝光,手腕翻转间调出冷链运输轨迹图,"看这里。"她指尖点在殡仪馆停留的时间段,屏幕表面温热,指尖接触时留下了一圈模糊的印子,"37分钟。"
我凑过去,冷链车的温度曲线在殡仪馆位置有个明显的波谷。
屏幕上还有淡淡的电子焦糊味。
林疏桐的指甲尖敲了敲屏幕:"肌松剂起效时间是35到40分钟,足够让一个活人在'死亡证明'上签字后,被推进冷藏车时还保持心跳——但法医会宣布他已经死了。"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汗水滑落的感觉黏腻地贴着皮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爬行。
当运尸车后车厢的锁扣“咔嗒”一声弹开时,我几乎把后槽牙咬碎。
林疏桐的呼吸就在我耳旁,带着一丝冷涩的消毒水味——她的警棍还抵在李建国的后腰上,但此刻我们三个人的目光都紧紧黏在那道缝隙上。
那截手腕滑出来的瞬间,我听见林疏桐喉咙间溢出半声闷哼。
皮肤白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三天的标本,腕骨上的医用绷带还沾着淡粉色的渗液,针孔周围的皮肤肿起了细小的丘疹——这是刚注射过肌松剂的反应。
我能闻到那种药物特有的苦涩气息,混杂着腐败的血腥味。
李建国突然瘫坐在地上,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惊得窗台上的绿萝晃了晃,他捂着脸哭,指缝里漏出破碎的字句:“小蕊才五岁……他们说只要一百份……”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变调的。
原本尖锐的蜂鸣声突然降低了两个调门,像生锈的齿轮卡在齿槽里,还混着楼下传来的喊叫声:“火化炉温度飙升到900度了!”我猛地转过头,看见穿着蓝条纹护士服的陈雨婷从楼梯口冲了上来,手机举在耳边,屏幕亮得刺眼。
我扯断冷藏车电源线的瞬间,金属火花溅在裤腿上,烫得生疼。
运尸车的警报终于彻底安静了,但楼下传来了更急促的脚步声——是王师傅,他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暗红色液体,手里举着一把改装过的电击器。
“都别动!”他的声音像含着一口浓痰,“再过来我就——”
林疏桐的警棍已经挥了出去。
她踢翻李建国的椅子挡在身前,警棍尖端擦着王师傅的手腕划过,电击器“啪”地砸在运尸车轮胎上。
我趁机冲过去,分样筛的筛网卡住了王师傅的手腕。
他挣扎时,我摸到他的脉搏跳得飞快——不是凶手的冷静,而是被威胁的恐惧。
“老K给了你什么?”我掐住他的腕骨,“钱?还是你女儿的命?”
王师傅突然泄了气。
他瘫坐在运尸车旁,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车厢:“我儿子在ICU……他们说只要运十车,就付齐医药费……”
林疏桐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
她扫了一眼屏幕,脸色比运尸车里的尸体还白:“冷库温度已经降到 -20℃了。”她抓起紫外线灯就往楼梯跑去,“账本要是冻碎,所有证据都没了!”
我跟着她冲进楼梯间时,静电吸附板突然在口袋里发烫。
金属表面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有什么在吸引它——是冷库的方向。
我摸出吸附板,蓝色的光斑在墙壁上晃了晃,最终停在了消防栓后面的阴影里。
那里有半截银色的锁头,正随着吸附板的靠近微微颤动。
静电吸附板的异常震颤,像根细针扎进我的神经。
林疏桐已经跑下两层楼梯,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撞出回音。
我盯着吸附板上的光斑,突然想起三年前搭档攥着的那半枚公章——当时他的血滴在金属上,凝固的形状和此刻吸附板的震颤频率,竟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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