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被撞开的瞬间,我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手术刀的刀柄硌得肩胛骨生疼,仿佛有无数细针正从骨头缝里往外扎。
清道夫的血在脚边缓缓蔓延,混着他之前伪造的假死血迹,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河,像一朵畸形的曼陀罗——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艺术品”,可我现在没心思欣赏。
血腥味浓烈刺鼻,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混合着地上的消毒水残留,熏得我喉咙发紧。
林疏桐的呼吸扫过后颈,轻而急促,像是冬夜呼出的白雾,带着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冷冽气息。
她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竟比往常更凉。
她举着紫外线灯的手在微微颤抖,蓝光在五角星缺口处凝成一片雾状光斑,氧化层里的编码若隐若现,仿佛某种古老密码正在黑暗中苏醒。
但楼下涌进来的脚步声太吵,我听见老周喊“控制现场”,听见小吴在给120打电话,独独听不清她那句被截断的“缺口的氧化层......”。
“沈墨。”林疏桐突然攥住我手腕,她的指尖凉得像冰锥,指甲几乎掐进皮肤,“跟我去鉴证科。赵宏来了。”
赵宏?
我猛地抬头。
副支队长正站在楼梯口,警服第二颗纽扣没系,皮鞋侧面沾着暗褐色泥印——那泥色太熟悉了,护城河的蓝藻孢子在晨光里泛着微不可察的青。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潮湿泥土夹杂着腐叶的气息,让我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凌晨三点的河边。
“沈顾问。”赵宏冲我点头,目光扫过清道夫的尸体时顿了顿,“局里让我来接你们回队里做笔录。”他抬脚往楼下走,泥印在台阶上蹭出一道拖痕,我盯着那道痕迹,后槽牙咬得发酸,像是咬住了某种真相的边缘。
护城河到这儿至少三公里,凌晨下过雨,泥印该是软的。
可他鞋侧的泥块边缘分明有细小的龟裂纹——凝固时间至少三小时。
阿强被注射肌松剂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八分。
“等等。”我扯住林疏桐的白大褂下摆,压低声音,“借你的静电吸附板。”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从物证箱里抽出那片黑色薄板,塑料外壳还带着实验室恒温柜的凉意。
我装作擦眼镜,转身时“不小心”撞向赵宏。
吸附板擦过他鞋侧的瞬间,轻微的“滋啦”声刺进耳膜——蓝藻孢子特有的荧光绿,正顺着板上的网格线往上爬,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
“沈警官?”赵宏后退半步,眉峰拧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举起吸附板,让光斑落在他皮鞋上:“赵副支,您这鞋上的泥......”我用镊子轻轻掰开泥块边缘,触感粗糙干燥,像是干涸的河床,“护城河的蓝藻孢子,和精神病院旧楼墙面的水泥成分完全吻合。”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凑过来时,发梢扫过我手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却因紧张而变得粗粝,“阿强死亡现场的泥地压痕,我记得是十字纹路。”
我顺手翻过他的鞋底——磨损的橡胶底上,十字凹痕像道刻进骨头的疤,深得让人不适。
“和现场监控里那个模糊脚印,纹路分毫不差。”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终于触到线头的兴奋,那种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像是握住了命运的尾巴。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就是这样握着搭档的配枪,看着他倒在我怀里,血浸透了我的痕检服。
现在这线头,会不会就通向当年那声“小心”?
当林疏桐的瞳孔模拟器蓝光在赵宏口袋里晃出一道菱形光斑时,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电流声还清晰。
加密手机的屏幕裂缝里泄出半张照片的影子,她突然攥住我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缝:“是周明远。”
“什么?”我脱口而出,声音撞在审讯室的金属桌面上,震得后槽牙发酸。
她没回答,指尖猛地扣住赵宏的袖扣。
警服布料被扯得发出“刺啦”声,他本能地甩胳膊,却被她用解剖钳卡住肘弯——那是她尸检时固定尸体关节的手法。
“看这里。”她的声音像冰锥凿进水泥,紫外线灯的冷光扫过他袖口翻卷的衬里,“蓝藻孢子。”
我凑近。
暗绿色的微小颗粒黏在棉麻纤维上,在蓝光下泛着荧光,和阿强指甲缝里我用分样筛筛出的泥样一模一样。
三天前解剖室里,我举着载玻片对她说“这泥里有护城河特有的颤藻”时,她正在给阿强做尸检,镊子尖悬在死者指甲缝上方三厘米,说“凶手戴了医用手套,但指甲刮到了他的袖口”。
原来如此。
赵宏的脸瞬间白了。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配枪——但半小时前老周已经收走了他的警械。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三年前,搭档倒在我怀里时,也是这样徒劳地去够被踢飞的配枪。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检测仪的红光扫过他的皮鞋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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