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气氛,在安安“失踪”后的第三天,降到了冰点。起初只以为她又像往常一样,换了男装去城外给穷苦人看诊,晚些便会回来。然而,当夜色深沉,她常翻墙出去的角落没有动静,她惯用的药箱和几本珍稀的外伤医典也不翼而飞时,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所有人的心。
“混账!”萧承璟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上好的紫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脸色铁青,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任性妄为!”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在人心上。
沈月薇坐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比丈夫冷静许多,只是那紧握着帕子的手,指节同样泛白。她看着盛怒又恐慌的丈夫,心中亦是百般滋味翻涌——有对女儿胆大包天的气恼,有对她孤身远行的无尽担忧,更有一种……隐约的、作为母亲的理解。
“承璟,”沈月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安,确保她的安全!”
“安全?!”萧承璟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瞪着妻子,“塞北!那是战场!刀枪无眼!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扮成男子,又能瞒得了多久?万一……万一……”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他心如刀绞,几乎站立不稳。
“我知道!我比你更怕!”沈月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哽咽,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那是我们的女儿!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可是承璟,你冷静想想,安安她……不是一时冲动!她研习医术,改良药方,收集北疆战报,甚至……甚至偷偷调制那些改变肤色的药膏,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她的志向,她的决心,你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们……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萧承璟被妻子的话钉在原地,看着她的眼泪,心中的怒火被一种无力的恐慌和心痛取代。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书房里只剩下沈月薇压抑的啜泣声和他沉重的呼吸。
良久,萧承璟才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得对。现在……找到她,护住她,才是第一要务。”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恢复了属于靖王的决断,“暗影!”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王爷。”
“传本王令!”萧承璟的声音冷硬如铁,“江南境内所有暗桩,全力追查大小姐踪迹,尤其是往北的官道、水路!沿途驿站、客栈,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搜!发现踪迹,立刻回报,不得惊动!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飞鸽传书塞北镇北侯陆铮,以及……月薇的小弟,在陇西军中的沈文松定北将军。告诉他们……”他闭了闭眼,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安安可能……女扮男装,混入了边军,让他们……务必暗中留意,若有发现,不计一切代价,护她周全!但……不要声张,更不要打草惊蛇!”
“是!”暗影领命,瞬间消失。
沈月薇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承璟……”
萧承璟反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后怕:“月薇,我……我是不是管她太严了?我……我只是怕……”
“我知道,”沈月薇靠在他肩上,泪水无声滑落,“我们都怕。可我们的安安,她心里装着天下,装着那些在边疆流血的将士。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我们能做的,是相信她,然后……为她铺好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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