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冰冷的铁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一场遭遇战刚刚结束,玄甲骑兵正在清理战场。
年仅十一岁的陆骁,身着一身特制的、略小的玄甲,稚气未脱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却不见丝毫慌乱。他身下的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就在刚才,一股凶悍的狄戎骑兵试图从侧翼突袭辎重队,是陆骁带着一队精锐斥候及时发现并死死咬住了对方。
他手中的长槊还滴着血,虎口被震裂,渗出丝丝鲜红。一个狄戎百夫长临死前的反扑异常凶狠,陆骁虽凭借超乎年龄的敏捷和从小打磨的武艺将其格杀,但左臂还是被对方的弯刀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臂甲下的棉衬。
“骁儿!”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传来。穿着军医灰布袍、脸上同样沾着尘土和汗水的罗清柔,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来。看到儿子臂上那狰狞的伤口,她的脸瞬间比地上的雪还白,手指都在颤抖。
“娘,别慌,皮外伤。”陆骁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刻意压下的沙哑,试图安抚母亲。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牵扯到伤口,眉头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
罗清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多年的军医生涯让她迅速进入状态。她手脚麻利地打开随身药箱,拿出烈酒、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忍着点!”她声音发紧,用烈酒冲洗伤口时,看到儿子紧抿着唇、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一声不吭的样子,心疼得如同刀绞。
“那狄戎蛮子力气真大,差点把我掀下马。”陆骁为了分散母亲的注意力,主动开口,语气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炫耀,“不过他的槊法太糙,被我看穿了破绽。爹教的‘回马刺’真好用!”
罗清柔快速而精准地撒上药粉,用布条紧紧包扎,动作轻柔却有力。她抬头看着儿子亮晶晶、带着战后兴奋和一丝后怕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像极了他父亲年少时的模样,骨子里的悍勇和镇定仿佛与生俱来。她包扎好,轻轻拍了拍他完好的右肩,声音哽咽:“好小子!比你爹当年还……还虎!”她终究没说出那个“莽”字,只是眼中含泪,满是骄傲和担忧。
远处,镇北侯陆沉舟正指挥着收拢队伍,目光扫过这边,看到儿子无碍,紧绷的下颌才略微放松。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国子监,陆骁的双胞胎弟弟陆骐,正对着沙盘推演北疆战局,眉头紧锁,指尖划过一处关隘,低声自语:“狄戎此次袭扰,意在试探我粮道虚实,声东击西……兄长遇险之处,恐非偶然……”他走的是谋略之路,心思缜密,已在为远方的父兄筹谋
靖王府的药圃规模比几年前大了数倍,俨然成了安安的“小王国”。各种江南乃至从塞北、南疆寻来的珍奇药草在此安家。
安安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这是她出府行医的惯常装束——正蹲在一株叶片肥厚的植物前,小心翼翼地用银刀切下一小片,放在鼻尖轻嗅,又用小玉杵在石臼里细细研磨。她身边摊开着几本厚厚的、边角磨损的医书,其中一本赫然写着《金创辑要》和《军阵急救方略》。
“大小姐,城西张老爹的咳疾用了您新配的‘润肺散’,好多了!他孙儿特意送来一篮子鸡蛋谢您呢!”一个机灵的小厮跑来禀报。
安安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石臼里的药粉颜色变化,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并非因为鸡蛋,而是手边一份从北疆辗转送来的邸报抄件,上面简略记载着几场边境冲突的伤亡数字。
沈月薇和萧承璟并肩走来,看到女儿又在捣鼓那些带着“血腥气”的外伤药,还穿着男装,萧承璟的眉头先拧了起来。沈月薇则轻轻按了按丈夫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安安,”沈月薇柔声唤道,“又在研究外伤药了?你上次改良的止血散,府里侍卫们用了都说效果奇佳。”
安安这才抬起头,看到父母,脸上露出笑容,但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娘,爹。止血散是有效,但……还不够。”她站起身,拿起那份邸报抄件,指着上面的数字,“您看,一次小规模冲突,伤者数十,因救治不及或感染而亡者就有七八人。这还只是上报的,实际……可能更多。”她的声音清越,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萧承璟心中警铃大作,沉声道:“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你改良药方,救治江南百姓,已是功德无量。北疆自有军医署……”
“可军医署人手不足!良药更缺!”安安打断父亲的话,语气带着少见的急切和坚持。她清澈的目光直视着萧承璟,“爹,我翻阅了无数典籍,也向从北疆退下来的老兵打听过。许多伤兵本不该死!他们死于失血过多,死于伤口溃烂化脓!我的医术,在江南救治寻常病痛,是安稳。但若能将所学用于边疆,用于那些保家卫国、浴血奋战的将士身上,救一人,便是保一家的顶梁柱,护一方的安宁!这才是女儿心中真正的‘大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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