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沈云昭便披上了夜行衣。她将金镶玉凤簪斜插在发髻内侧,凤嘴朝下,确保必要时能迅速取出药丸。青铜箭头被她用丝帕包好,藏在贴身的暗袋里。
"小姐,马车备好了。"碧玉压低声音,将一盏素纱灯笼递过来,"按您的吩咐,用的是城南药材铺的幌子。"
沈云昭点点头,指尖在碧玉掌心轻点三下——这是她们约定危险信号的暗号。推开后院的角门时,她忽然驻足,目光扫过墙头那株开得正盛的紫藤。月光下,几片花瓣无声飘落。
醉仙楼的后巷静得出奇。
沈云昭刚踏进暗门,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入阴影。萧绝身上带着松墨的气息,玄色锦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食指轻抵唇间,另一只手在她掌心写道:"有人跟踪。"
"东面第三个雅间。"沈云昭会意,故意提高声音抱怨,"这批川贝成色太差,我们掌柜说了,最多给八十两。"她边说边用指尖在萧绝手心勾勒出一个"茶"字。
萧绝眸光微闪,突然拽着她转进一条暗道。石壁潮湿阴冷,沈云昭能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转过三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间隐蔽的书房。
"沈姑娘好胆识。"萧绝点燃桌上的青铜雁鱼灯,暖黄的光晕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知是局还敢来。"
沈云昭解下斗篷,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襦裙:"殿下设宴,云昭岂敢不来?"她缓步走向书架,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那些装帧考究的典籍,"只是没想到,醉仙楼地下还藏着这样的好去处。"
"比起沈姑娘佛堂里的暗格,这里不过尔尔。"萧绝从多宝阁取下一套茶具,紫砂壶在灯下泛着幽光,"尝尝今年新贡的蒙顶甘露?"
茶香氤氲间,沈云昭注意到萧绝斟茶时左手小指微微翘起——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二个暗号。她接过茶盏时故意失手,滚烫的茶水泼在案几上,迅速在檀木表面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可惜了这好茶。"萧绝忽然用杯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道曲折的线,"北疆的鹰愁涧,沈姑娘可熟悉?"
沈云昭瞳孔骤缩。那是父亲战死的峡谷!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拭水渍,顺势在鹰愁涧图案旁点下三个水点:"家父常说那里终年积雪,连苍鹰都难飞渡。"
"是啊。"萧绝突然将茶壶重重一放,"所以当年三万大军,怎么可能被区区流寇全歼?"
书房陡然陷入死寂。沈云昭感觉怀中的青铜箭头突然变得滚烫。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方包着箭头的丝帕:"殿下今日给的礼物,纹路倒是特别。"
萧绝接过箭头,突然从腰间解下一块鱼符。当两者并排放在灯下时,沈云昭倒吸一口凉气——箭尾的螺旋纹与鱼符背面的暗记严丝合缝!
"这是..."
"北疆军械监特制的穿甲箭。"萧绝的声音像淬了冰,"专破重甲,每年出库都要登记编号。"他翻开一本泛黄的册子,"但永昌二十三年的这批箭,兵部记录是配给了你父亲率领的西路大军。"
沈云昭指尖发颤。父亲战死后,朝廷以"贻误军机"为由查抄沈府,所有军械记录都被销毁。她突然抓住关键:"这枚箭头...是从敌人身上取回的?"
"不错。"萧绝展开一幅舆图,指向鹰愁涧东侧的山坳,"在这里发现的。但有趣的是..."他忽然压低声音,"箭头上淬的不是北狄常用的狼毒,而是产自岭南的断肠草。"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沈云昭突然意识到,萧绝今日种种反常举动,都是在验证她的立场。她轻轻转动发间的凤簪:"殿下绕这么大圈子,不如直说想要什么。"
"合作。"萧绝突然逼近,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三皇子可能没死。"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沈云昭猛地站起,发簪上的赤珠在灯下划出一道血色的弧光。她想起佛堂密信上那个酷似萧厉的笔迹,还有皇后宫中近来频繁更替的侍女。
"证据?"
萧绝从暗格取出一封密函。火漆印已经破损,但依稀能辨出凤纹轮廓。沈云昭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货已备妥,择吉日沿老路运抵。"落款处画着个古怪符号——正是三皇子幼时独创的标记!
"这封信..."
"三日前从皇后奶娘之子身上截获。"萧绝冷笑,"更妙的是,所谓'货'指的是北疆特产的寒铁。"他指向舆图某处,"而'老路',正是当年你父亲押运粮草的路线。"
沈云昭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珍珠突然被串起——父亲当年押运的根本不是粮草,而是寒铁!所以才会遭遇"流寇",所以兵部要销毁记录...
"皇后与三皇子勾结北狄..."她喃喃道,突然警醒,"殿下今日搜查沈府,莫非是为了..."
"转移视线。"萧绝将茶汤泼在炭盆上,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大理寺已经查到寒铁走私的线索,皇后必然要找个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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