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县主!”
“县主安好!”
沈云昭踏出宫门,尚未走下那冰冷的汉白玉长阶,几名等候在宫门阴影处的官员便已堆着笑容迎了上来,拱手行礼,语气殷勤。那“昭武县主”的封号,如同一道无形的光环,瞬间将她从“擅离云隐、行踪可疑”的沈家女儿,抬升到了炙手可热的京城新贵之列。她苍白的面容和肩头隐隐透出的血迹,此刻非但不是狼狈,反而成了功勋的勋章。
沈云昭心中一片冷然,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疏离而疲惫的客套,微微颔首回礼,脚步未曾停留。这些人的恭维,不过是风中之烛,今日能捧你上天,明日便能踩你入泥。她深知,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父亲的伤势、布防图的下落、三司会审的走向,尤其是…母亲之死的惊天隐秘,如同一柄柄悬顶之剑。
刚摆脱这些虚情假意的寒暄,一辆通体玄黑、装饰古朴却透着森然之气的马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宫门一侧。车前站着的,正是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冰雕石刻的脸——寒鸦。
“县主。”寒鸦的声音平淡无波,躬身行礼,“主人已在府中等候,请县主移步。”
萧绝!
沈云昭的脚步顿住,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果然在等,等皇帝召见之后,等这“昭武县主”的名分尘埃落定。此刻召见,是安抚?是试探?还是…摊牌?
她看了一眼寒鸦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的眼眸,知道拒绝无用,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内息和肩头伤口的刺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带路。”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车内熏着一种极淡的冷香,似松针,又似寒泉,能宁神,却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沈云昭闭目调息,脑海中却不断闪过鬼哭涧雨夜中那惊鸿一瞥的玄色身影,那瓶救命的莹绿药液,以及父亲口中那冰冷的“宫中贵人”。
马车并未驶向萧绝那座位于皇城根下、戒备森严得如同堡垒的潜邸,而是拐入了城西一片相对清幽的府邸群落,最终停在一座规制宏大、气象沉凝的府邸前。乌木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铁画银钩、透着凛冽杀伐之气的大字——靖北王府。
萧绝的王府!他终于不再隐藏这层身份了么?沈云昭心中凛然。
府门无声开启,没有想象中的甲士林立,只有数名青衣小帽、气息内敛、眼神锐利的侍从垂手肃立。寒鸦在前引路,穿过几重垂花门,绕过影壁,行走在回廊之间。王府内部出乎意料的空旷肃穆,假山池沼皆带着一种冷硬的线条感,少见繁花,多是苍松翠柏,透着一股军旅般的严整与孤寒,与萧绝那深不可测的气质浑然一体。
最终,寒鸦在一处临水而建、四面轩窗敞开的敞厅前停下。厅内陈设简洁大气,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案,几把圈椅,壁上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再无多余饰物。厅外是一池碧水,几尾锦鲤在清澈的水中悠然游弋,微风吹过,带来莲叶的清香,与厅内那冷冽的气息形成奇异的对比。
桌案旁,一道玄色的身影负手而立,正望着池水出神。身姿挺拔如孤峰,仅仅是背影,便散发出一种渊渟岳峙、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正是靖北王,萧绝。
寒鸦无声退至厅外阴影处,如同融入背景。
沈云昭站在厅口,看着那道背影,心中警惕提到最高。她微微躬身,声音清冷:“臣女沈云昭,见过靖北王殿下。”
萧绝缓缓转过身。
那张脸,依旧俊美得近乎妖异,却褪去了在云隐山时那层温雅浅淡的伪装,眉眼间沉淀着久居上位者的深沉与锐利,如同打磨千年的寒冰,冷冽逼人。他的目光落在沈云昭身上,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穿透了她身上那件崭新的宫装,仿佛要看清她内里的伤痕与疲惫,以及…那深藏心底的惊疑与仇恨。
“昭武县主,不必多礼。”萧绝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他抬手虚引,“请坐。伤势未愈,不宜久站。”
沈云昭依言在客位落座,脊背挺直如枪,毫不避讳地迎上萧绝审视的目光。厅内一片沉寂,只有池水轻拍岸石的细微声响。
“王爷援手之恩,沈云昭铭记在心。”沈云昭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若非王爷遣人送药,家父恐已…凶多吉少。”她刻意点出“送药”之事,既是道谢,更是试探。她想看看,萧绝对此会如何回应。
萧绝的目光在她包扎的肩头掠过,并未接药的话题,反而淡淡道:“鬼哭涧一战,本王虽未亲临,却也听闻几分。县主以重伤之躯,背负沈将军,于绝地之中杀出血路,其勇烈果决,令本王亦感佩。”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县主既已脱险,为何不径直护送沈将军回京,反而…深入落鹰峡莽莽群山?莫非,山中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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