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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文渊阁。
这座汇聚天下才俊、象征着帝国文脉的清贵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氛。雕梁画栋依旧,书香墨韵犹存,然而行走其间的翰林们,看向那两个新面孔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惊异、审视、排斥、乃至毫不掩饰的轻蔑。
张明远与李默身着崭新的七品青袍,在一位老翰林冷淡的引领下,办理着入职的手续。周围不时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
“探花?哼,走了什么狗屎运,御前狂言,竟蒙蔽了圣听!”
“一个西北蛮荒之地来的穷措大,懂什么清贵文章?也配入职文渊阁?”
“李默?二甲传胪?看他那身衣服,洗得都发白了,一股子穷酸气,没得污了这地方!”
“柳大人这次……唉,真是……”
这些议论,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张明远和李默心上。张明远面色沉静,腰杆挺得笔直,恍若未闻,只是袖中的拳头捏得更紧。李默则显得有些局促,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很干净的衣襟。
“二位,”引领的老翰林语气淡漠,将两枚小小的铜牌和几卷书册放在桌上,“这是你们的号牌和需誊抄的《太宗实录》残卷。编修之职,首重清、慎、勤。每日卯时点卯,酉时下值。誊抄需字迹工整,不得有丝毫错漏。阁内藏书,非经掌院学士允许,不得擅动。可明白了?”话语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与告诫。
“学生明白,谢大人提点。”张明远与李默躬身应道。
老翰林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两人站在空旷的值房角落,如同闯入鹤群的野雁,格格不入。
李默看着手中冰冷的铜牌和厚重的书卷,又看看周围那些或伏案疾书、或低声谈笑、皆身着华美绸衫的世家同僚,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和屈辱涌上心头,低声道:“明远兄,这……”
“沉住气。”张明远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拿起书卷,走到一张靠窗、积着薄灰的书案前,用袖子用力擦了擦,“既来之,则安之。陛下与王爷给了我们机会,不是让我们来此自怨自艾的。翰林院是清贵之地,更是藏龙卧虎之地。抄书,也是学问。”他铺开纸张,研墨提笔,神情专注,仿佛手中誊抄的不是枯燥的实录,而是通往未来的阶梯。
李默看着张明远沉静坚毅的侧脸,心中的彷徨稍定,也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次日,当张明远将一份誊抄好的书卷呈交掌院学士、出身汝南袁氏的袁清时,麻烦来了。
袁清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颇有古风。他接过书卷,只随意翻看了几页,眉头便皱了起来,指着其中一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张编修,这‘敕’字,笔锋何以如此刚硬?失之圆融蕴藉!还有此处,墨迹深浅不一,显是心浮气躁!翰林笔墨,首重法度气韵,岂能如此粗率?拿回去,重抄!”
张明远看着那被指出的“敕”字,笔力遒劲,结构严谨,并无错漏。所谓的“墨迹深浅”,更是吹毛求疵。他心中了然,这是刻意刁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郁愤,平静道:“学生谨遵大人教诲。”
接过书卷,转身回到那偏僻角落的书案,铺开新纸,重新提笔。周围传来几声世家子弟压抑的嗤笑。
李默那边也遭遇了类似的刁难,被指责字迹“匠气过重,毫无风骨”。两人如同被孤立在翰林院的孤岛,承受着无声的排挤和打压。
消息通过隐秘的渠道,很快传到了靖北王府。
沈云昭正对着一幅翰林院职官图沉思。听完凌风的禀报,她清冷的脸上并无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淡然。
“袁清?柳文渊的姻亲。”她的指尖点在图上袁清的名字上,“打压得越狠,反弹才越有力。寒门子弟入翰林,触动的岂止是柳文渊一人的利益?是整个盘踞于此的世家网络。”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张短笺,字迹清逸:“潜龙在渊,动则惊人。抄书亦是养气,观史方能明势。稍安勿躁,静待东风。” 写罢,装入信封,递给凌风:“让‘青雀’带给张明远。”
凌风接过,无声退下。
沈云昭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深邃。张明远这把楔入翰林院的刀,已经见了血,也引来了反噬。但这还不够。柳文渊把持礼部、操纵科场的罪证,该是时候亮出来了。这“东风”,不仅要吹散翰林院的阴霾,更要一举折断世家伸向科场的黑手!
“权柄暗移……”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上冰凉的镇纸,“便从这清贵之地开始吧。种子已经种下,就看它……能在这腐朽的土壤里,扎下多深的根了。” 翰林院的灯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映照出幽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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