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的拇指在主控台蒙文按键上悬停的第三秒,全息星图突然爆出刺啦的电流杂音。三百个千户长的头像同时从琥珀色跳成猩红,像被狼群啃噬的篝火在风中炸裂。他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词,蒙古语的卷舌音在金属舱壁上撞出冷硬的回响:“狼来了。”
通讯频道瞬间沦为沸腾的汤锅。乞颜部千户长巴图的咆哮混着刺耳的警报声灌进来:“左翼发现三艘‘秃鹫’级!他们在模仿星盟巡逻舰的加密频率——”话音戛然而止的刹那,金属撕裂的巨响像把钝刀,从频道这头剜到那头。
张锐猛地扯开领口的银质挂坠,成吉思汗侧影浮雕的背面藏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他屈指弹开舱壁侧面的凹槽,芯片插入的瞬间,“斡耳朵七号”突然熄火。所有指示灯熄灭的黑暗里,他摸到了标注着“怯薛”二字的红色按钮——那是蒙古帝国最精锐的护卫军代号,此刻在星舰操作台的微光里,像枚淬毒的狼爪。
备用引擎启动的轰鸣从舰体深处传来,像沉睡的狼群突然睁开眼。三十六个诱饵舱从侧翼弹出,模拟燃料泄漏的幽蓝光带在陨石带里拉出蜿蜒轨迹。张锐盯着星图上那些跳动的光点,喉间泛起马奶酒的回甘——这是他根据《蒙古秘史》野狐岭战役编写的程序,八百年前成吉思汗用二十骑诱饵拖垮金军十万大军,现在他要用三十六个诱饵舱,拖住三倍于己的海盗舰队。
“阿云嘎,报方位。”他的声音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浸得发沉。实习生的影子在舱壁上抖成团,手里的电子《蒙古秘史》差点坠地,第207页的千户制图谱正与实时星域图重叠,乞颜部的坐标像枚被碾碎的骨牌,正从旋臂第三段的星图上淡去。
“可汗,他们在往黑风谷冲!”阿云嘎的手指戳向星图边缘的暗区,那里的陨石带旋转速度是别处的七倍,“那是死路!导航系统显示……”
“蒙古人从不走死路。”张锐突然笑了,指腹摩挲着操作台边缘的刀痕——那是父亲留下的,当年在阿尔法星系的陨石雨里,老可汗用弯刀在控制台刻下这句话时,血珠混着冷却液渗进金属纹路。他调出隐藏航线,那些用蒙古文标注的星轨突然亮起,像条被遗忘的脐带,连接着黑风谷深处的废弃空间站。
那是三十年前他们部落的第一个补给点,坐标只有历任可汗知道。张锐记得七岁那年,父亲抱着他站在空间站的舷窗前,指着外面旋转的陨石带说:“看,那些石头在跳安代舞。草原上的萨满说,旋转能驱散恶鬼,太空里也一样。”
通讯器里突然炸出海盗的狂笑,带着合成器处理过的嘶哑:“抓到大鱼了!这老古董还在用八百年前的战术?”张锐摸出腰间的弯刀,陨铁锻造的刀身在绿光里流转着冷芒。这把刀是父亲在陨石雨里捡的,刀身刻着成吉思汗的训诫:“战胜敌人的,从来不是武器,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害怕。”
“启动‘苍狼’程序。”他将刀身贴在指纹锁上,星舰突然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折转,冲进黑风谷的瞬间,所有诱饵舱同时引爆。爆炸的白光里,海盗船的追击信号乱成被踩散的蚁群。张锐看着星图上重新亮起的乞颜部坐标,突然听见阿云嘎倒抽冷气——那些新出现的光点,正按照《蒙古秘史》记载的鱼鳞阵排列,三百个千户的航线在黑风谷深处织成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可汗,他们……他们带了新的补给船?”实习生的声音发颤,电子屏上的补给船标识旁,画着朵小小的狼毒花——那是部落遭遇危机时的秘密暗号。
张锐没说话。他望着舷窗外掠过的陨石,那些岩石上的撞击痕像极了草原上被马蹄踏碎的冰壳。父亲临终前把挂坠交给他时,里面除了芯片还有半块马奶酒曲:“记住,斡耳朵(宫帐)不是帐篷,是让每个游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此时,食堂的自动酿酒机突然启动,马奶酒的酸香顺着通风管飘进主控室。张锐的腕表震动起来,全息投影弹出的日历提醒他,今天是班朱尼河誓师纪念日。八百年前成吉思汗与十九位部将共饮浑浊河水时,大概没想过,他们的子孙会在银河系的另一端,用合成肉炖着同样的汤。
“阿云嘎,”他突然开口,指尖在星图上划出弧线,“知道为什么千户制能沿用八百年吗?”实习生摇头的瞬间,星图上的鱼鳞阵突然收紧,海盗船的信号一个个熄灭,像被狼群撕碎的火把,“因为我们从不划分领地,我们只守护方向。”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画面,地球的影像在幽蓝光芒里缓缓旋转。张锐摸出那半块酒曲对着光看,里面嵌着的星尘像极了故乡草原上的萤火虫。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祖父在篝火旁用蒙语念《蒙古秘史》,说当年成吉思汗西征时,特意让商队绕开不儿罕山的圣湖,“山水有灵,需敬三分”。那时他不懂,直到后来在太空看到那些被采矿船挖空的星球,才明白所谓敬畏,是给子孙留条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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