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液,如同带着荆棘的救赎之河,缓缓注入李涛的静脉。γ-神经抑制稳定剂——这支承载着巨大风险与微弱希望的药剂,正沿着塑料导管,流入他被“污染源”肆虐的躯体。
帐篷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苏婉戴着无菌手套的手稳定地控制着注射速度,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紧盯着监测仪上每一个细微的波动。王浩站在床边,如同一堵沉默的墙,身体紧绷,呼吸都刻意放缓,目光在李涛惨绿色的右臂和跳动的数据屏幕间来回扫视。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滴…滴…滴…
监测仪的心率率先出现了变化。原本因药物和潜在异变而略显深沉的脉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减弱。80…75…70…65…
血压也随之缓缓下降。
紧接着,李涛本就深重的呼吸变得更加缓慢、微弱,胸廓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强行抽离。
“神经和肌肉抑制生效了…”苏婉的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预期的副作用,但也意味着危险的临界点。她迅速检查了李涛的瞳孔反射,对光反应已经变得极其迟钝。“准备呼吸支持!随时准备拮抗剂!”
王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李涛如同陷入最深沉的冬眠,那只惨绿色手臂上的搏动感似乎…真的减弱了?那刺眼的绿色纹路,颜色似乎也…稍微黯淡了一丝?是错觉?还是那危险的“γ”药剂,真的开始干扰了“污染源”的疯狂引擎?
“右臂局部温度…下降0.5摄氏度…”一名协助的医护兵低声报告着热成像仪的读数。
“异常生物信号强度…微弱下降趋势…”另一名盯着特殊频谱分析仪的士兵也传来消息。
微弱的曙光!如同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苏婉和王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般的悸动和更深的凝重。有效!但这效果是用深度抑制生命体征换来的!李涛此刻的状态,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维持生命体征!密切监控所有数据!尤其是污染源信号!”苏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必须牢牢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窗口期。
就在隔离帐篷内与死神进行着无声拉锯的同时。
野战医院的核心抢救帐篷内,气氛同样凝重,却多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陈野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更多的管线,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监护仪上那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相对平稳的滴滴声。失血性休克这头猛兽,在大量输血和强效药物的作用下,暂时被压制回了牢笼。但他肩臂处那恐怖的伤口,依旧被厚厚的无菌敷料覆盖着,隐隐透出血迹,提醒着伤势的沉重。
林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夜未合眼。她身上的白大褂有些褶皱,眼圈红肿,但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崩溃的绝望,而是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血丝的疲惫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她一只手依旧紧紧握着陈野没有受伤的左手,仿佛那是连接她与他生命线的唯一绳索。她的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平陈野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一缕碎发,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心疼。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低鸣中流淌。
突然!
林夏握着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也不是无意识的抽动。是手指…非常轻微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触感微弱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夏所有的疲惫和麻木!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停滞!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野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陈野…?”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轻得像耳语,生怕惊扰了什么。
病床上,陈野那如同石雕般沉寂的眼睫,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眼神是极度涣散的,充满了迷茫和沉重的疲惫,仿佛从一个无比遥远、无比黑暗的深渊中挣扎着浮出水面。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收缩,适应着光亮。
林夏的眼泪瞬间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那双饱含泪水、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贪婪地看着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
“陈野…陈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哽咽着,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喜悦和后怕。
陈野的目光缓缓聚焦,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将视线定格在林夏泪流满面的脸上。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干裂的嘴唇上毫无血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