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青，”林晚意看到他，脚步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温柔得有些僵硬的笑，“听说你最近为灵田的事忧心，我……我炖了些安神的灵参汤，给你送来。”
她的目光落在陈砚青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却又在触及他冷硬的眼神时，仓惶地垂下眼帘。陈砚青心中一阵烦躁。林晚意……这张脸，与记忆深处那张明媚张扬、曾照亮他整个少年时光的脸，有七分相似。但苏清雪是灼人的烈日，林晚意只是惨淡的月光。
“多谢大嫂，不必费心。”陈砚青语气疏离，侧身欲走。
林晚意却上前一步，将托盘塞到他手中，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冰凉。“你瘦了……大哥他，也是为家族着想，你别太怨他。”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执着地锁住他，“当年……若是清雪妹妹还在，定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
“苏清雪”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陈砚青心上！他猛地攥紧托盘边缘，指节发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林晚意：“大嫂慎言！过去的事，与你无关！”
林晚意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却瞬间涌上一层水雾，那哀伤的神情……更像了。她嘴唇翕动，像是要辩解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和脚步声。
“哟！我说这破院子怎么有股骚味，原来是大嫂又来‘关怀’我们这位灵植天才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只见几个衣着光鲜、趾高气扬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面容阴鸷、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陈砚青的嫡兄，如今陈家的实际掌权者之一，陈砚舟！
陈砚舟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先是在林晚意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掌控欲，随即落在陈砚青和他手中的托盘上，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怎么？灵田里的草都快死绝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喝汤叙旧情？”陈砚舟踱步上前，一脚踢翻了陈砚青放在墙角、刚封好准备拿去试验的陶缸盖子！一股浓郁奇异的灵肥气味瞬间散开。
他嫌恶地皱了皱鼻子，目光扫过缸底那层紫色膏状物，嗤笑一声：“呵！又在捣鼓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烂泥巴？废物就是废物！以为用些污秽之物就能种出灵米？真是痴心妄想！”
他身后的狗腿子们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就是！听说砚青少爷还想用这玩意儿替代灵土？怕不是想毒死灵植堂的灵草吧？”
“烂泥扶不上墙！庶出的血脉，也就配玩玩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了！”
“我看啊，咱们陈家的米，以后怕是喂狗都不配咯！”
陈砚舟欣赏着陈砚青铁青的脸色，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随手丢在陈砚青脚下，溅起几点泥星。
“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月初一，家族‘灵植大考’。你那片百亩‘青玉田’，若能产出一千斤合格的青玉灵米，我便允你继续待在灵植堂，研究你那狗屁灵肥。若不能……”他顿了顿，眼中寒光四射，一字一句道，“就给我滚出陈家，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还有你那些……垃圾！”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口陶缸和林晚意。
陈砚青看着脚下的令牌，又抬眼看向陈砚舟那张写满恶意的脸。周围的嘲笑声像刀子一样刮过耳膜，林晚意担忧而恐惧的眼神，嫡兄刻骨的羞辱……还有心底深处，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带来的尖锐刺痛。
一股沉寂已久的火焰，在胸腔里轰然炸开！不是因为嫡兄的刁难，而是因为那句“烂泥扶不上墙”！十年隐忍，十年被人踩在脚下，他受够了！
他弯腰，慢慢捡起那枚冰冷的令牌，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再抬头时，眼中的怒火已然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一千斤青玉灵米？”陈砚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嘲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目光如淬火的刀锋，直刺陈砚舟，“大哥，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向那口被踢翻盖子的陶缸，小心翼翼地重新封好。那里面，是他用废弃之物炼出的“紫蕴培元肥”，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向这不公的命运、向这腐朽的家族、向所有践踏过他的人，发起的第一声战吼！
陈砚舟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一寒，旋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废物还敢瞪他？
林晚意看着陈砚青孤绝的背影，眼中水光更盛，那背影……与她记忆中另一个决绝离去的身影，在某个瞬间，诡异地重合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那里藏着一块断裂后又重新粘合的、属于苏清雪的旧玉簪。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墙外一株茂密的古槐树上，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缝隙，死死盯着院内发生的一切。那双眼睛的主人，身着夜行衣，气息隐匿得极好。他的目光，尤其长久地停留在陈砚青封好的陶缸上，又扫过林晚意捂着心口的手，最后落在陈砚舟阴沉的侧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残忍而玩味的笑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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