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云栖挎着竹篮出了杂役房。
竹篮最底下压着半块冷掉的粟饼,上面码着新摘的灵莱——这是她特意给药堂张婶留的,好让她帮忙打掩护。
陈长老昨夜那句"少去荒园"像根刺扎在她心口。
她记得三年前初入仙门时,杂役首座说荒园是"被灵气唾弃的死地",可她在荒园翻出的灵竹根须上,分明缠着半片金纹残叶,那纹路与《神农农典》里记载的"通灵引"如出一辙。
绕过药堂后巷时,云栖耳尖微动。
身后传来皮靴碾过青石板的轻响——是林护卫。
这月她往荒园跑了七次,林护卫的监视便跟了七次。
她脚步微顿,指尖悄悄摸向竹篮内层。
那里躺着一截灵竹枝,是她用灵泉水浇灌三月才养出的"听风竹",遇风便会发出簌簌轻响。
转过影壁的刹那,云栖突然踉跄半步,竹篮里的灵莱"哗啦"撒了一地。
林护卫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她却在弯腰捡菜时将灵竹枝按进墙根的青苔里。
"云栖?"林护卫的声音带着不耐。
云栖抬头时眼眶已泛红,"对不住,我...我昨日给张婶留的灵莱,本想今早送去..."她手指绞着粗布裙角,"林护卫可要帮我搭把手?"
林护卫皱着眉蹲下,刚碰到灵莱叶尖,墙根突然响起"沙沙"的蜂鸣。
他惊得缩回手,就见一团绿莹莹的竹影从墙缝里钻出来,绕着他靴底直打转。
"这是..."
"是竹蜂!"云栖故作惊慌地后退,"上个月我在荒园见的,专叮穿皮靴的人!"她抄起竹篮就跑,林护卫忙着拍腿上的竹影,哪里顾得上追。
等确定摆脱了监视,云栖拐进一条爬满紫藤的小巷。
青石板缝里的青苔泛着水润的光,她刚要往荒园方向走,身后突然传来轻笑:"好个调虎离山,云姑娘这手段,比那些耍剑的弟子还利落。"
云栖猛地转身,见巷口站着位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她发间只插了支竹簪,腕上缠着串菩提子,面容素净却生得极雅,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你是?"云栖手按在藏玉牌的衣襟上,指尖微微发紧。
女子走近两步,袖中飘出若有若无的药香:"我姓苏,前日在药堂见过你。
你给千年人参苗培土时,用的是'分脉法'——那法子我在古医书里见过,说是上古农神传下的灵植术。"
云栖瞳孔微缩。
分脉法需用灵力顺着植物根脉游走,将养分精准分到每寸根系,她也是在《神农农典》残页里学的,整个仙门除了她,竟还有人识得?
"云姑娘对荒园的执着,可不仅仅是为了种灵菜吧?"苏姑娘目光落在她藏玉牌的位置,"昨夜陈长老去你菜畦时,我正巧在附近。
他踩的那株九转还魂草,根须里缠着的金纹,和我在荒园老槐树下见过的一样。"
云栖喉结动了动。
她原以为自己的探索隐秘极了,却不知早有双眼睛在暗处观察。
可这苏姑娘,是敌是友?
"我阿娘是前掌门的药童。"苏姑娘突然低声道,"她临终前说,仙门底下埋着个秘密,和'耕'字有关。
我找了十年,直到见你翻土时的手法,才确定找对了人。"
她从袖中取出半块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半朵金盏花:"昨夜老槐树下渗出的黏液,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纹路?"
云栖猛地摸出怀里的玉牌。
帕子上的金盏花与玉牌上模糊的"耕"字,竟在月光下隐隐连成完整的图案!
"周书生。"苏姑娘指尖轻点帕子,"他守着仙门最老的藏书阁,能背下三百年前的所有杂记。
我试过三次,他只肯和懂'古农纹'的人说话。"
云栖攥紧玉牌,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
她想起昨夜青石板下的闷响,想起竹节里迸发的生机,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线索,原来早有人在暗处编织成网。
藏书阁在仙门最北端的梧桐林里。
周书生的书斋更小,窗台上堆着一摞摞旧书,连门槛都被翻书的人踩出了包浆。
"姑娘要找'地脉鸣'的传说?"周书生扶了扶塌鼻梁上的眼镜,"那是三百年前的旧话了。
说有位农神下界,用灵竹引动地气,每到春分时,地底便会传来竹笛般的清鸣——"他突然顿住,盯着云栖递来的《神农农典》残页,"这纹路...是'通灵引'!"
云栖心跳如擂。
她前日在老槐树下摸到的青石板,刻的正是残页里"通灵引"的下半段。
"农神曾在人间设下九处'耕坛',每处都有金盏花为引,灵竹为媒。"周书生的手指在残页上轻叩,"我曾在《仙门志》里见过一句注:'荒园老槐,其下有坛'。"
苏姑娘突然将帕子铺在桌上。
半朵金盏花与残页上的纹路重叠,竟恰好拼成完整的图腾——金盏花中心,赫然是个"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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