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喉咙里呛满了带着焦糊味的骨粉，每一次咳嗽都扯得断臂钻心地疼。他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灰蒙蒙的天压在头顶，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旁边，柳清霜蜷缩着，脸白得像刚刷过的墙，气若游丝。她怀里紧紧搂着那块混沌祖碑，碑身上那道裂痕像条丑陋的蜈蚣趴着，原本偶尔流转的暗金光泽此刻彻底熄了火，灰扑扑的，跟块破石头没两样。
“师妹？”王六用还能动的左手肘撑着冰冷硌人的碎骨地，一点点挪过去，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醒醒…柳清霜！”
柳清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黯淡的金色瞳孔好半天才找到焦距，虚弱地落在他脸上。“师…师兄…”声音细得跟蚊子哼似的，刚吐出两个字，嘴角又渗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线，沿着下巴滑落，滴在惨白的骨灰上，格外刺眼。
“省点力气，别说话。”王六心沉得更厉害。他咬着牙，用左手在怀里那件破得几乎挂不住的烂衣服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小油纸包，沾满了血污和黑灰。他哆嗦着掏出来，小心翼翼剥开，里面是半颗黄豆大小、混着泥灰的褐色丹药——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后一点疗伤的玩意儿了，还是之前从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身上顺来的。
“张嘴！”王六捏着那半颗丹药，凑到柳清霜嘴边。
柳清霜嘴唇动了动，想摇头，却被王六不容分说地把药丸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暖流勉强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惨白的脸色似乎回暖了一丁点，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她连吞咽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时，王六怀里贴身的地方猛地一烫！像是揣了块刚烧红的炭。
他嘶地吸了口气，左手飞快地探进怀里，摸到了那根变得温润如玉的鸡腿骨。此刻，这骨头正散发着惊人的热度，表面那层灰白的光晕如同活水般缓缓流转，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坚韧劲儿。更奇的是，这光芒似乎感应到了柳清霜的虚弱，竟丝丝缕缕地朝她那边延伸过去！
灰白的光线如同有生命的细藤，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柳清霜冰冷的手腕，渗入她皮肤之下。王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嗯…”柳清霜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眉头痛苦地拧紧。只见她裸露在破烂衣袖外的手臂皮肤下，几道如同活蛇般的黑气猛地窜动起来！这些黑气粘稠、阴冷，散发着和刚才那骷髅巨兽如出一辙的死寂怨念。
灰白光芒毫不退缩，紧紧缠绕上去。嗤嗤的轻响中，几缕细小的黑气被那光芒硬生生从柳清霜的指尖逼了出来，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在空气中扭动了几下，便彻底消散无踪。
柳清霜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层笼罩在眉宇间的沉沉死气，似乎淡去了一丝。她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些。
“这玩意儿…还能吸邪气？”王六捏着发烫的鸡腿骨，又惊又疑。这骨头现在摸上去温润微凉，刚才那股惊人的热度已经褪去，只剩下表面流转不息的灰白微光。
希望！
王六心头猛地一跳。他拖着剧痛的身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视线尽头，那半截斜插在巨大裂谷边缘的石板，是这片死地唯一的“异类”。
越靠近，那裂谷带来的压迫感越强。深不见底，黑黢黢的，像是大地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硬生生撕开的一道狰狞伤口。呜呜的风声从深渊底下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腐朽味道，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那半截石板就歪歪斜斜地插在裂谷边缘一堆断裂的巨大骨刺中间，大半截悬空在深渊之上，看着摇摇欲坠。石板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岁月和某种力量冲击留下的痕迹，但上面刻着的东西却清晰可见——密密麻麻、扭曲盘结的暗红色线条，构成一个个完全看不懂的符文。这些符文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多看两眼，脑子都跟着发涨发晕。
王六喘着粗气，终于爬到了石板跟前。他伸出左手，指尖带着一丝犹豫，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狠劲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冰冷的石板表面按去。管它是什么玩意儿，总比在这等死强！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石板上一个扭曲符文的瞬间——
轰隆！！！
整个骸骨荒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比之前那骷髅巨兽自爆时还要猛烈十倍！仿佛大地之下有一头沉睡亿万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正在翻身！
王六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掀得直接扑倒在地，断臂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碎骨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操！又他妈来？！”他破口大骂，挣扎着想抬头。
天空，裂开了。
不是乌云散开，而是那片灰蒙蒙、亘古不变的天幕，像一块破旧的灰布，被一只无形巨手嗤啦一声，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横贯整个视野的巨大豁口！
豁口深处，是比深渊更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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