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被沉重的淤泥裹挟着,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挣扎。
沈清漪感觉自己像一叶被滔天巨浪反复拍打的小舟,每一次试图浮出水面,都会被更深、更粘稠的黑暗拖拽回去。体内残留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彻底掏空又被重新拼凑起来的虚脱感。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无力,四肢百骸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刺痛,渴!渴得如同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
“水……”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唇瓣间艰难地挤出。
就是这微弱的声音,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沉重的眼皮终于被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强行撑开了一条缝隙。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又闭紧了双眼,生理性的泪水被刺激得涌了出来。她缓了缓,再次尝试,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视野终于艰难地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帐顶。
不是她出宫前那间简陋下房里洗得发白、甚至带着霉点的粗麻帐子。眼前是细腻的、泛着柔和光泽的云锦,素雅的月白色底子上,用极细的银线勾勒出疏朗的云纹,低调中透着难以言喻的贵气。帐幔的垂感极好,安静地垂落,将小小的空间拢成一个私密而…精致的茧。
不是她的地方!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沈清漪混沌的意识!她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撑起身子,查看周围的环境。然而身体刚刚离开柔软的床榻寸许,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便排山倒海般袭来!
“呃……”她闷哼一声,重重地跌回原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这一下,却让她彻底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身下是柔软厚实的锦褥,触感丝滑微凉,盖在身上的锦被轻软却异常温暖,绣着同样雅致的云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安息香的味道,驱散了藏书阁里那令人作呕的陈旧气息和媚药残留的甜腻。她躺在一张不算太大、但雕工精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透过半拢的帐幔,可以看到房间不算宽敞,却布置得极为清雅:一张同色的紫檀小几,一把线条简洁的圈椅,墙角立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宫灯,此刻并未点燃。墙壁素白,只在靠近窗边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光线来自一扇紧闭的雕花木窗,窗纸透进外面天光,明亮却不刺眼。整个空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她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乾元殿偏殿暖阁!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昨夜在藏书阁彻底失去意识前,帝王那冰冷的命令犹在耳边——“给朕‘请’到乾元殿偏殿暖阁,看管起来!”
她真的在这里!她成功了!她真的闯入了这九重宫阙最核心、最森严的地方!
巨大的狂喜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虚弱、不适和残留的恐惧!那是一种劫后余生、赌上性命后终于赢得关键一步的极致兴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奔涌,让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激动的红晕!
苏晚晴!苏贵妃!
那个前世将她推入地狱、踩着她的尸骨登上高位的女人!那个昨夜假惺惺赐下毒酒、以为能再次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贱人!
她成功了!她不仅活了下来,还顶着这样一张脸,被帝王亲自带回了他的寝宫范围!
苏晚晴,你此刻在长春宫里,是不是坐立难安?是不是惊疑不定?是不是…已经开始害怕了?!
“呵……”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讽和冰冷恨意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沈清漪干裂的唇间逸出。她猛地攥紧了身下柔软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烈焰,那光芒几乎要灼穿这精致的帐幔!
狂喜如同怒潮般汹涌,但仅仅几息之后,便被更深沉、更冷静的谋划迅速取代。
留在这里,只是第一步!是复仇之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端,但远非终点!这里是乾元殿,是皇帝的寝宫,是比后宫任何一个角落都更危险、更复杂、更步步惊心的地方!她面对的,是比苏晚晴更强大、更冷酷、心思更深沉的帝王萧珩!
昨夜她利用媚药制造的混乱和那张脸的冲击,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和疑虑,尤其是对苏晚晴的猜忌。但这还远远不够!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留下她,是出于对那张脸的一丝怜惜?是对苏晚晴阴谋的探究?还是…仅仅将她视为一个需要严密监控的麻烦?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皇帝的意图!必须利用好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这座新的“囚笼”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筹码!
沈清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开始运转思绪。身体的虚弱和不适被暂时抛到脑后,她开始仔细回忆昨夜藏书阁中的每一个细节:萧珩看到她脸时的震惊,听到“贵妃赐酒”时的眼神变化,最后下令时的冰冷和不容置疑……还有他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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