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顺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最后的审判:
“……赏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鸾鸟步摇一支,南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宫绸二十匹,白银五百两……”
丰厚的赏赐如同流水般报出,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足以让一个末等宫妃瞬间跻身后宫财富之列。然而,沈清漪的心却如同浸在冰水里,没有丝毫温度。这些东西,不过是权力的装饰品,是更加华丽的枷锁。
“……静怡轩偏远阴湿,非养身之所。念昭才人侍奉有功,特赐迁居——揽月轩!”
揽月轩?!
这三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沈清漪强撑的平静!
揽月!
揽月轩!
那是距离乾元殿仅一墙之隔、环境清幽雅致、曾一度被传言为帝王为心中白月光预留的宫室!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暗示!将她这张替代品的脸,安置在“揽月”之所!这是何等的恩宠?又是何等的羞辱?!将她架在烈火上炙烤,让她成为整个后宫嫉恨的活靶子!
“钦此——!”
王德顺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那尖细的尾音在空旷的暖阁内拖长,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昭才人,领旨谢恩吧。”王德顺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板,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清漪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带着灼烧般的刺痛。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了上半身。脸色苍白依旧,眼底带着承恩后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巨大恩宠砸晕般的茫然无措。她双手颤抖着,极其恭敬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高高举过头顶,承接那卷象征着巨大转折和更深危机的明黄圣旨。
就在她低垂的眼帘下,在无人能窥见的瞬间——
一丝冰冷、锐利、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光芒,骤然划破了所有伪装!那光芒里,没有感激涕零,只有滔天的恨意、冰冷的嘲讽和一种了然于胸的决绝!
赐号“昭”?迁居“揽月轩”?
好!
好一个萧珩!
好一把杀人不沾血的刀!
她稳稳地接过了圣旨。那明黄的锦缎触手微凉,却重逾千钧。
“臣妾沈清漪…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无比虔诚的感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被天恩眷顾的惶恐。
王德顺看着她这副“激动”到几乎失态的模样,眼中那丝审视似乎淡去些许。他不再多言,如同完成了一项任务,转身带着小太监们无声退了出去。
破旧的木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沈清漪依旧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抱着那卷圣旨。脸上的激动和茫然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覆满寒霜的平静。
风暴眼短暂停歇,更猛烈的飓风已在酝酿。
圣旨宣读完毕,院内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过枯草的呜咽。
小莲猛地抬起头,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震惊和狂喜!娘娘…娘娘封才人了!还有封号!要搬离这个鬼地方了?!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小禄子依旧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撑在地面的手背,青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凸起。
沈清漪缓缓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她双手接过那卷明黄的圣旨,指尖冰凉。
“昭”?“揽月”?
萧珩,你的棋,下得真狠。
而此刻,长春宫,椒房殿内。
暖炉烧得正旺,“醉春烟”的甜腻暖香浓得化不开。苏晚晴刚刚梳洗完毕,正由秋月伺候着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容颜娇媚,眉梢眼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疲惫。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般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娘…娘娘!不…不好了!静怡轩那边…陛…陛下下旨…封…封那贱婢为…为正七品才人!还…还赐了封号‘昭’!赏赐无数…还…还…”
苏晚晴捻着金簪的手猛地顿住!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还什么?!”她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破音!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几乎是哭喊出来:“还…还赐她迁居…迁居揽月轩了!”
轰——!!!
如同九霄之上最狂暴的雷霆,毫无征兆地在苏晚晴头顶炸开!
“昭”?!揽月轩?!!
“你…你说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尖啸!她猛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如同心弦彻底崩断的巨响!
那盏滚烫的、盛着上好参茶的描金珐琅彩杯盏,在她脚边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瞬间炸裂!滚烫的茶汤混合着锋利的、如同淬毒獠牙般的碎片,四散飞溅!粘稠的参汤泼洒在光洁的地面上,也溅湿了苏晚晴华贵的裙摆下摆,留下深色的、肮脏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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