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扫把星……碍眼的存在……卑贱的命……
原来,在他们眼中,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的“献祭”,在他们看来,非但不是牺牲,反而是她的“造化”?是他们安远侯府“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体现?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何其……残忍!
水镜之中,喧闹的人声再次传来,画面切换到了侯府大堂的宴饮场景。那些衣着光鲜、谈笑风生的宾客们,此刻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安远侯府之前不是还有位二小姐吗?据说,就是传说中那个……那个应劫之人,前些日子,已经被秘密送去魔域,给那位……给那位献祭了!”一个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哦?竟有此事?那可真是……阿弥陀佛,安远侯深明大义,为我大齐除去一害,功德无量啊!”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庆幸。
“是啊是啊!难怪安远侯府近来喜事连连,先是大小姐与太子殿下定下婚期,如今侯爷又说要为大小姐打造那什么‘七彩琉璃嫁衣’,想来,必定是那‘应劫之人’一走,侯府的晦气被除了个干净,这祥瑞之气,自然就回来了!”
“说起来,那位二小姐,虽然命苦了些,但也算是为家族,为天下苍生,做出了牺牲。咱们日后提起,也该……‘赞美’她一番才是……”
赞美?
宁念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笑出眼泪,笑出鲜血!
胸口处,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让她几欲作呕。
她死死地盯着水镜中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嘴脸。
她的父亲,张晋贤,此刻正举杯与同僚谈笑风生,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对她这个女儿的愧疚与不舍?只有即将成为国丈的志得意满。
她的继母,秦氏,正满面春风地接受着贵妇们的恭维,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仿佛她才是宁珞鸢的亲生母亲,为女儿的幸福而由衷喜悦。
她的嫡姐,宁珞鸢,正被一群名门闺秀簇拥着,脸上带着娇羞而幸福的笑容,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仿佛她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还有萧煜……他依旧从容地应对着众人的祝贺,只是那枚刻着“念”字的玉佩,在灯火下,偶尔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深深扎在宁念的眼底。
以及那些宾客们……他们觥筹交错,他们言笑晏晏,他们“赞美”着她的牺牲,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用性命与清白换来的所谓“祥瑞”与“安宁”。
一张张或虚伪、或得意、或冷漠、或庆幸的脸,在她眼前不断地交替闪过,最终,都化为了一张张狰狞可怖、扭曲变形的鬼影。
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可以心安理得至此?!
宁念的身体,从最初的呆滞麻木,到难以置信的剧烈颤抖,再到心如刀绞、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人活生生掏空般的剧痛。
眼泪,似乎早已流干了。
先前因噩梦和恐惧而流淌的泪水,带着悲伤、委屈与一丝丝不甘。而此刻,她的眼眶干涩得发疼,眼底却仿佛有两簇幽幽的鬼火,正在一点点地燃起。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绝望。
那是……恨!
一种冰冷刺骨,却又仿佛能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手,看着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然后,她缓缓地、一寸寸地收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
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死死地盯着水镜中每一个人的脸,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们的样貌,他们此刻的表情,他们丑陋的嘴脸,一笔一划,深深刻入自己的骨髓之中,永世不忘!
她要记住!
她要记住今日他们是如何欢庆的!她要记住他们是如何践踏她的尊严,消费她的牺牲的!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宁念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初的迷茫无助,到悲伤绝望,再到此刻的……冰冷坚硬,锐利如刀!那双曾经盈满泪水的杏眸中,第一次迸射出两道骇人的、几乎要将水镜都生生洞穿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刻骨仇恨!
她不再哭泣,不再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平稳而悠长。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镜,仿佛一头在绝境中被彻底激怒的孤狼,终于亮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一直默然不语,如同局外人般站在一旁的玄苍,将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尽收眼底。
从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到她眼神逐渐变冷、停止哭泣,再到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不自觉,最后,到她眼中那簇由极致的绝望与背叛催生,最终熊熊燃烧起来的复仇火焰……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那双深不见底、辨不清任何情绪的墨色眼眸中,终于,清晰地掠过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满意?又或者,仅仅是觉得,这出戏,终于变得有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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