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回头。
她也不必回头。
因为她知道,是谁来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令人绝望的、君临天下的魔气。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
那是一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然而,手背上覆盖着的、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铠甲,却提醒着她这只手主人的真实身份。
那只手从她的耳畔,缓缓滑过,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触感。
他俯下了身。
宁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冰凉的气息,如同冬日最冷的寒风,拂过她敏感到战栗的颈侧肌肤,激起一片细密的、无法控制的栗粒。
他冰凉的指尖,精准地、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力道,擦过她的嘴角。
那里,不小心沾上了一粒晶莹的米饭。
他将那粒米饭,轻轻地、慢条斯理地拈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优雅与从容。然而,这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压迫感,让宁念的整个脊背都绷得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仿佛下一秒就会应声断裂。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慵懒磁性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如同魔魅的低语,缓缓响起。那气息冰冷如霜,却又带着一丝她无法分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嘲弄。
“吃东西都这么不专心。”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僵硬与恐惧。
“在想什么?”
宁念喉头的那半块藕片让她面色有些发青,她紧闭着双唇,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恐惧像一张大网,将她牢牢捆住。她不敢动,也不想回答。任何回答,都可能是错的。
魔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不如说,他很享受她此刻的无助。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粒米饭在他指尖,随即被他随意地、优雅地碾成了粉末,簌簌落下。
他冰凉的气息更近了些,几乎贴上了她的耳垂。
“怎么,”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吃饱了,就有力气想念你那些在人间的朋友了?”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又狠又准地刺中了宁念心中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朋友……白正淳,蒙骜将军……他们还好吗?
那日他留下的那句“本君会替你‘照顾’好他们”,如同一个持续不断的诅咒,日夜折磨着她。她不知道他所谓的“照顾”是什么。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他们,还是用更残忍的方式,让他们生不如死?
恐惧与担忧瞬间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与绝望,在这一刻,竟然压倒了那深入骨髓的、对他的畏惧。
反正都是死。
反正都是任他宰割的鱼肉。
与其像个懦夫一样战战兢兢地等待末日,不如……
一股莫名的、破釜沉舟的勇气自心底升起。
宁念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带着他身上冰冷的魔气,呛得她胸口一阵剧痛。但她顾不上了。
她猛地转过身!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和激烈,她的膝盖撞到了身后的矮几,“哐当”一声,桌上的碗碟一阵乱响,一双乌木筷滚落到了地上。
她全然不顾这些,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迎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致,也冷酷到极致的脸。
“我在想,”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意料之中的讥诮,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然后,杀了你。”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彻底凝固了。
时间静止,连尘埃都停在了半空。
玄苍微微挑起了眉,他脸上的慵懒和嘲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探究的审视。他看着她那双因极致的愤怒与绝望而燃烧着两簇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半分虚伪的试探,只有最纯粹的、想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恨意。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死寂之中,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并非开怀大笑,而是自他胸腔深处发出的、带着奇异震颤的低沉笑声,如同大提琴在暗夜里奏响了最危险的乐章,性感,又致命。
他伸出手,再次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一次,力道比方才重了许多,迫使她只能仰着头,狼狈地与他对视。
“很好。”
他凝视着她,那双墨色的眼瞳深处,竟然没有怒火,反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于欣赏的赞赏。
“这才是本君的东西,该有的样子。”
宁念只觉得下颌骨一阵剧痛,几乎要被他捏碎。但她依旧倔强地、死死地瞪着他,不肯移开视线分毫。她的反抗,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场更有趣的戏剧。
与此同时,人间,荒芜群山之中。
凌风凭借着独门秘术“寻踪引”,将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魔气作为引子,一路追踪至此。这股能量的主人似乎极为谨慎,又或者是不屑于隐藏,气息时断时续,数次险些中断。幸而凌风追踪经验无比丰富,心性坚韧,总能在最后关头,于风中、石上,重新捕捉到那缕残留的痕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