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下的伤口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左眼更像被钢针扎穿后还搅了几圈。陈默蜷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清心玉魄贴在滚烫的眼皮上,冰火交煎的滋味折磨得他整宿没合眼。窗外天色刚泛出鱼肚白,他便一骨碌爬起来,动作牵扯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许多,胡乱套上衣服,抱起桌上那卷破旧的《观剑谱》和那沓涂鸦的宣纸,跌跌撞撞就往剑阁冲。
清晨的瑶池峰顶,罡风刮骨。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左眼视野里一片晃动的青灰,看什么都像隔了层油腻的毛玻璃,好几次差点栽进路边的沟里。怀里那卷破帛书硌得他胸口生疼,却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昨夜那魔念鬼脸从纸面扑出的惊悚,还有帛书爆发毫光湮灭魔光的诡异,历历在目。这事儿不问清楚,他怕自己哪天睡着觉就被魔气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剑阁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依旧紧闭,门口两尊石狻猊顶着晨露,眼珠上的鸟粪都显得格外肃穆。陈默喘着粗气,用肩膀顶开一条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阁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纸张和蠹虫尸体混合的霉味。角落里,守阁老头还是那副模样,蜷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破竹椅上,抱着他那秃噜皮的紫砂壶,鼾声均匀,嘴角挂着一线晶亮的口水,仿佛天塌下来也惊不醒他。
“老…老师!”陈默顾不上礼节,冲到竹椅前,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有些发颤,“出事了!昨晚!我屋里…”
他把怀里那卷《观剑谱》和涂鸦宣纸一股脑堆在老头脚边的小几上,语无伦次地把昨夜魔念从涂鸦中滋生、鬼脸扑出、帛书毫光显威的经过飞快说了一遍。说到惊险处,忍不住指着自己红肿未消的左眼:“您看!我这招子都快被那鬼东西瞪瞎了!这…这破书!还有我这鬼画符!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鼾声停了一瞬,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扫过陈默红肿的左眼,又慢悠悠地落在小几上那堆东西上。他咂了咂嘴,喉咙里咕噜一声,仿佛刚咽下一口美梦里的好茶,这才慢吞吞地坐直了些。
“哦…蚀骨那老小子啊…”老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还没死透呢?魔念都敢往剑意上凑,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他伸出枯瘦、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没去碰那卷《观剑谱》,而是拈起了最上面一张陈默的涂鸦。宣纸上,一个比例失调、线条歪扭的火柴棍小人正摆着弓步前刺的姿势,旁边是陈默狗爬般的批注“意与神通”。
“啧,”老头嫌弃地撇撇嘴,枯指在那歪扭的“刺剑”线条上随意地划拉了一下,“笔锋软趴趴,墨气浮于表。这点微末剑意,连个耗子都戳不死,也难怪招虫子惦记。”
他指尖划过之处,那张涂鸦上残留的、陈默自己都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弱“意”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老头随手把那张涂鸦丢回小几,像丢一块擦桌布。他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卷破旧的《观剑谱》上,眼神复杂,带着点缅怀,又有点嫌弃。
“至于这玩意儿…”他拍了拍帛书卷起的封面,上面的《观剑谱》三字墨迹早已黯淡,“就是个引子。当年一个比你还愣头青的小子画的,画得比你还丑,心得倒是啰嗦了一大堆。屁用没有,也就剩这点…嗯…‘真’了。”
“真?”陈默捂着左眼,捕捉到这个词。
“废话。”老头眼皮又耷拉下去,抱着茶壶滋溜了一口凉透的茶底,“画得再丑,也是他心里那把剑的样子。写心得写得再狗屁不通,也是他拿命换来的感悟。这玩意儿,不掺假,不掺水,就是一点实打实的‘真意’种子。蚀骨老魔那套鬼蜮伎俩,最怕的就是这个‘真’字。沾上了,就像滚油泼雪,藏不住形。”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透过耷拉的眼皮缝隙,再次落在陈默那只红肿、布满血丝的左眼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深处那一缕躁动的破妄剑意。
“你小子倒是个异数。凡胎俗骨,灵根稀烂,偏偏被静渊那点破妄余韵撞开了窍,又沾了那来历不明的定魂烟…阴差阳错,竟在你神魂里点醒了一丝‘见真’的苗头。这点苗头,碰上这破书里埋着的‘真意’种子,再加上你自个儿那点歪瓜裂枣的‘真’涂鸦…嘿,可不就成了一锅专克蚀骨魔念的滚油?”
陈默听得似懂非懂,脑子里乱糟糟的。凡胎俗骨?见真苗头?破书种子?滚油?他感觉自己的修仙之路跟村口王寡妇炖的大杂烩一样,啥玩意儿都往里扔。
“那…那我这眼睛…”陈默指着自己依旧灼痛模糊的左眼,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急个屁!”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刚点醒的苗子,嫩得很!你当是狗蛋孵小鸡呢?多看几眼不该看的,不瞎算你祖坟冒青烟!清心玉魄戴着,露水洗着,那破剑谱…嗯,还有你这堆鬼画符…”他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那沓宣纸,“接着画!画得越真,那点苗头就越稳当。啥时候你画的小人儿,不用靠这破书,自己就能把那魔念鬼脸瞪回去,你这‘剑目’…才算开了条门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