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的指甲抠进男人手腕的胎记,腐肉般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涌。那串电话号码在视网膜上灼烧,像十年前消防云梯上闪烁的警示灯——那年父亲在水箱维修时坠楼,她趴在医院窗台上,看见他工作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裙腰带。
“啪嗒”,床底滚落的玻璃碎片映出女孩的脸。垂落的长发间露出半只眼睛,瞳孔周围爬满蛛网状的血丝,而她颈间系着的,正是陈念失踪的红裙腰带。男人突然松开手,对着空气露出谄媚的笑:“秀秀,爸爸给你带姐姐回来了。”
秀秀。这个在记忆里被暴雨冲走的名字突然炸开。陈念想起十二岁生日当天,母亲让她照看三岁的妹妹,可等她从便利店回来,秀秀和晾在阳台的红裙一起消失了。父亲冒雨出门寻找,再没回来。后来警方说,顶楼水箱的锁被撬开,池底沉着半片撕碎的红裙。
墙面上的抓痕还在渗血,电话号码在灯光下扭曲成蠕动的蚯蚓。陈念踉跄着撞向客厅,座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这栋楼根本没有安装座机。听筒里传来水流声,混着小女孩的啜泣:“姐姐,水箱里好冷……”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扳手,正是十年前父亲常用的那把。他的胸口凹陷下去,露出里面斑驳的金属支架,像是被某种重物砸穿后用零件拼接起来的。陈念忽然注意到他脚踝处的皮肤,正像融化的蜡般剥落,露出底下缠绕的水箱管道。
“当年他们说我失足,”男人开口时,金属摩擦般的嗓音里带着水锈味,“可秀秀的红裙挂在水箱内壁,我下去捡的时候,听见墙里有人在数数字……”他抬起扳手,指向墙面的电话号码,“139XXXX5742,这是秀秀坠楼那天,你拨的第一个号码。”
陈念猛地想起,那天她发现妹妹失踪后,确实在储藏室拨过电话,可电话还没接通,父亲就浑身湿透地回来,说在顶楼看见红裙飘动。此刻手机不知何时回到她手中,锁屏显示着未发送的草稿:“妈,秀秀的红裙在水箱里,爸爸的工牌也在……”
穿红裙的女孩突然从卫生间爬出来,每爬一步,地砖上就浮现出湿漉漉的小脚印。她抬头时,陈念看见她咽喉处有道环形勒痕,正是红裙腰带的宽度。女孩伸手,掌心躺着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印着物业维修记录:2015年8月15日,3单元顶楼水箱检修,发现内壁刻有数字及儿童衣物纤维。
座机再次响起,这次听筒里传来母亲的哭声:“念念,别信你爸的话!当年他下去救秀秀时,水箱里根本没人,是他自己……”电流声突然炸响,陈念看见男人的手指插入墙面的抓痕,瓷砖下竟传来管道震动的嗡鸣,像是整个楼栋的水管都在回应他的动作。
“该回家了。”男人走向她,胸口的金属支架发出咯吱声,“秀秀一直在水箱里等我们,那些数字是开门的密码……”他指向窗外,十八楼的防盗网外,不知何时垂下根生锈的梯子,直通顶楼水箱间,每级台阶上都粘着半片红裙布料。
陈念后退时撞翻了玄关的花盆,枯死的绿萝根部露出半截工牌——父亲的名字下面,入职日期停在2015年8月14日,正是秀秀失踪前一天。她忽然想起母亲的警告:夜里晾衣服招不干净的东西。原来不是衣服招鬼,是晾衣绳的位置,正好对着顶楼水箱的通气口。
红裙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缝里的泥垢渗进她的胎记,一股冰凉的水从皮肤下涌上来。陈念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正在透明化,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黄水——和十年前从水箱抽出的水质一样。
男人已经爬上了防盗网,梯子在夜风里摇晃,每片红裙布料都在发出沙沙的呼唤。陈念听见头顶传来开锁声,水箱盖被推开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警笛声。她望向猫眼,这次感应灯亮了,照亮了楼道里浑身湿透的母亲,以及她手中举着的——和秀秀颈间一模一样的红裙腰带。
墙面的电话号码开始流淌鲜血,数字逐个脱落,露出后面刻在墙里的小字:“815,三人,水箱,等”。陈念终于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她在储藏室听见的抓挠声,其实是顶楼水箱里传来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正是父亲教过的求救信号。
红裙女孩突然消失,男人的身影定格在防盗网上,慢慢转向她,左眼的灰白色瞳孔里倒映着水箱的幽蓝。陈念低头看手机,锁屏时间停在2015年8月15日01:17——正是十年前妹妹失踪的时刻。而现在,2025年5月18日的凌晨,她终于明白,自己搬来的不是新租的房子,而是永远停留在那天夜里的,十八楼的记忆牢笼。
警笛声越来越近,可陈念发现自己的脚正在陷入地板,潮湿的木屑味里,她听见水箱注水的轰鸣再次响起。男人伸出手,掌心躺着半枚锈蚀的钥匙,齿纹和她今早遗失的房门钥匙一模一样。而在他身后的水箱间,透过顶楼的窗户,她看见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水面下沉浮,其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正牵着一条红色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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