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那个暴雨夜。
她刚把最后一盒速冻饺子塞进冰箱,金属门“咔哒”合上的瞬间,冷冻室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像有人用指关节弹了弹冰层。
“幻觉吧。”她揉了揉因为加班而发涨的太阳穴。公寓老旧,冰箱是房东留下的二手货,压缩机总在半夜发出怪响。
但那声音没停。
接下来的几天,怪声从冷冻室蔓延到冷藏室。有时是凌晨三点,她被“簌簌”声惊醒,像有人在冰箱里翻动塑料袋;有时是下班回家,刚放下包就听见冰箱内部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滋啦——滋啦——”,断断续续,像猫在抓挠门板,却又比猫爪更干涩,更用力。
她开始留意冰箱里的东西。
牛奶盒被横过来放,果汁瓶统统标签朝内。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昨天,她买的草莓被一颗颗摘下来,在保鲜层摆成了一个歪扭的笑脸,果蒂朝外,像无数只瞪着的眼睛。
“一定是隔壁那小子干的。”林夏咬着牙想。隔壁住着个染蓝头发的大学生,总在半夜放摇滚,上个月还把烟头扔在她门口。她冲到隔壁拍门,开门的却是个戴眼镜的文静男生,说自己这几天回老家了。
线索断了。
恐惧像冰箱里的冷气,无声无息地渗进林夏的生活。她开始在睡前用椅子抵住冰箱门,却在第二天早晨发现椅子被移到了厨房角落,冰箱门虚掩着,里面的鸡蛋被摆成了金字塔形,最顶端放着一颗剥了壳的、泛着青白光泽的蛋。
那天晚上,她决定录下冰箱的声音。
手机摄像头对准冰箱,她缩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凌晨两点,屏幕里的冰箱门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咔哒”,锁扣自己弹开了。
林夏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
没有风,屋里很安静。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类似呜咽的声音。屏幕上,冷藏室的隔板轻轻向下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压着。然后,一道黑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是人的轮廓。
那“东西”背对着镜头,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旧毛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它没有脚,下半截身体像融化的墨汁,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粘稠的印记。
林夏捂住嘴,指甲嵌进掌心。她想尖叫,想逃跑,身体却像被钉在沙发上。
那“东西”在冰箱前站了很久,突然缓缓转过身。
屏幕里,它的脸被阴影遮住,只能看到下巴上挂着冰碴,嘴角似乎向上咧着,露出一点青白的牙齿。接着,它抬起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污垢——慢慢伸向镜头。
手机突然黑屏了。
林夏猛地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浑身抖得像筛糠。冰箱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唯独中间的隔板上,放着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铁皮盒子。
盒子上锈迹斑斑,刻着模糊的花纹。她颤抖着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这栋公寓楼,一群孩子站在楼下的老槐树下。其中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手里抱着一个和冰箱里那个“东西”身上同样款式的旧毛衣。她的脸被人用指甲抠掉了,露出照片背面褐色的纸基,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你看,冰箱里能住人呢。”
这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不是冰箱门。
是她的家门。
林夏僵硬地转过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大楼的管理员老张,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小林啊,这么晚还没睡?我来看看你家冰箱,昨天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
他的目光落在林夏手里的照片上,笑容慢慢凝固了。
“哦,”老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从水底冒出来,“你找到她了。”
他身后的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林夏看见老张的影子在墙上拉长,扭曲,下半截身体像融化的墨汁一样,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粘稠的印记。
而她的冰箱里,传来了轻轻的、像是有人在里面微笑的声音。
林夏的指尖刚触到水果刀的刀柄,冰箱里的笑声就变了调。那声音像是把碎冰含在嘴里搅动,带着潮湿的寒气从压缩机缝隙里渗出来,在她脚边凝成白雾。
老张往前迈了一步,钥匙串在掌心发出“哗啦”轻响。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肩膀突然诡异地向下凹陷,像是有只手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胛骨。
“她等了很久了。”老张的喉咙里发出双重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从你搬进来那天起,她就看着你……在冰箱里看着你。”
林夏猛地后退,后腰撞上餐桌边缘。她看见老张的眼球表面蒙上了一层白翳,瞳孔里浮动着细小的冰晶,就像照片里那个被抠掉脸的小女孩手里抱着的毛衣纽扣。
冰箱门“吱呀”一声自己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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