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片肃然。八百骑,深入虎穴,焚毁数十万大军粮草!这份胆魄,这份决绝,令人动容。
刘基沉默着,目光在沙盘上乌巢的位置与张合坚毅的面庞之间逡巡。帐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刘基猛地一拍帅案!
“好!张儁乂!孤,准你所请!”
他大步走到张合面前,亲手解下腰间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虎符,郑重地按在张合掌心。“此符,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八百‘疾风营’精锐,尽付于你!工营所有特制猛火油、硫磺罐,任你取用!”他盯着张合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若千钧:“记住!此战,非为斩将夺旗,唯在焚粮!火起,便是大功告成!孤在官渡,静候儁乂焚天之火!”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张合头顶,他单膝跪地,双手高捧虎符,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末将张合,领命!定不负主公重托!不焚乌巢,誓不生还!”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官渡大营西南角,一处隐蔽的辕门悄然开启,没有号角,没有火把。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只有天边一弯残月,吝啬地洒下些微惨淡的清辉。
张合一马当先,全身笼罩在深灰色的粗麻斗篷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身后,八百“疾风营”骑士如同从夜色中凝结出的幽灵,人人紧抿嘴唇,目光沉静。战马的口中皆衔着特制的铜枚,四蹄包裹着厚实的浸油麻布,落地无声。马背两侧,除了必备的弓弩、环首刀,更醒目地悬挂着一个个鼓囊囊的皮囊和陶罐——那是工营特制的猛火油与硫磺火药,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出发!”张合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耳语。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鞍鞯摩擦声。八百人、一千六百匹战马(一人双马),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辕门,迅速没入官渡西南方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原野。
初冬的寒风带着刺骨的湿冷,刀子般刮过骑士们裸露在外的脸颊。脚下是收割后荒芜的田野,裸露的泥土在霜气下变得坚硬。张合紧握缰绳,伏低身体,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向导那模糊的背影。他选择的是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古道,远离官道和可能的曹军哨卡。地图和向导提供的小径在脑海中清晰无比,每一个岔口,每一片可能藏匿伏兵的树林,都反复推演过无数次。
队伍保持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疾行。只有战马偶尔从鼻腔喷出的白气,以及包裹的马蹄踏过冻土时发出的极其沉闷的“噗噗”声。骑士们轮流驾驭两匹战马,人马皆精于长途奔袭之道,保持着一种高效而节省体力的节奏。
时间在冰冷的夜色中流逝。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却并未驱散多少黑暗,反而让黎明前的寒意更加刺骨。队伍正穿过一片低洼的湿地,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呜咽,高过人头,形成天然的屏障,也遮蔽了视线。
突然,前方芦苇深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低低的交谈!
“娘的,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少废话…都精神点!上头说了,这几日南边不太平…”
“嘁,能有什么…刘基的人还能飞过来不成?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张合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勒住缰绳,右手瞬间高举握拳!身后疾驰的灰色洪流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所有骑士几乎同时伏鞍贴在马颈上,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或弩机,左手下意识地护住了马鞍旁悬挂的火油罐。空气凝固了,只有芦苇在风中不安地摇曳。
是曹军的暗哨!人数不明,但绝不会少!
张合的心沉了下去。绕行?时间紧迫,天快亮了!强冲?一旦暴露,前功尽弃!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地形。湿地泥泞,芦苇茂密,不利于骑兵展开,但同样不利于敌军结阵围堵。
“弩!”张合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身后数名背负强弩的骑士无声地取下劲弩,冰冷的弩箭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蓝。他们动作娴熟,上弦,瞄准,箭头所指,正是声音传来的那片芦苇深处。另几名骑士则悄然抽出环首刀,刀刃贴着马鞍,蓄势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湿冷的露水浸透了骑士们的斗篷和甲胄内衬,寒意刺骨。前方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似乎并未发现近在咫尺的威胁。
张合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不能等!天光每亮一分,暴露的风险就大一分!他猛地一咬牙,眼中厉色一闪!
就在他即将下令突击的刹那,芦苇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喝骂和兵刃碰撞声!
“有蛇!毒蛇!”
“小心!”
“啊——!”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归于沉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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