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范那句“该我了”,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亢奋的钱卫国和得意的杨秘书头上。
禁闭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秘书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呵斥。
张西范却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眼中,这个杨厂长的大秘,不过是个传话筒,一只狐假虎威的狗。
他径直走向钱卫国。
一步,一步。
皮鞋落地的声音,不重,却像踩在钱卫国的心跳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质问,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他在钱卫国面前一米处站定,没有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而是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老钱,你女儿的哮喘,最近好些了吗?”
轰!
钱卫国如遭雷击,伸出的手指猛地一颤,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杨秘书也愣住了。
他预想了张西范一百种反扑的方式——狡辩、威胁、喊冤……却唯独没料到这一句。
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家常。
张西范没有停,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钱卫国的灵魂深处。
“我记得去年冬天,她半夜犯病,你骑着自行车驮着她,跑了三家医院都没床位。最后是我,打电话给中心医院的刘主任,才给你腾了个急诊观察室。”
“你当时跟我说,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钱卫国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神疯狂躲闪,不敢再看张西范。
“你老婆没工作,每个月买药的钱,都是从你工资里省。你不够,跟我借了三百块,说年底发了奖金就还。”
张西范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我的钱,烫手吗?”
钱卫国“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全身抖如筛糠。
“还有给你儿子找工作的事,我帮你递了条子给机修分厂的王主任。他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孩子肯学,转正不是问题。”
张西范缓缓俯下身,凑到钱卫国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现在指着我,用杨厂长给你的‘前途’,来换你儿子的前途。”
“你猜,”
“一个连我这种帮过他大忙的人都敢出卖的你,杨厂长会信你几分?”
“一个连自己救命恩人都能反咬一口的爹,你儿子将来会怎么看你?”
“你又猜猜,等李怀德倒了,我被处理了,你这个唯一的污点证人,”
张西范的声音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会让你活到领赏那天吗?”
“不——!”
钱卫国再也撑不住了,他抱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指点江山的气势。
他崩溃了。
他这个“人证”,废了。
杨秘书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他精心布置的舞台,被张西范三言两语,拆得稀巴烂。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混账!”
杨秘书终于失态,恼羞成怒地指着张西范,对两名看守厉声嘶吼。
“张西范!你敢当众威胁、 coercing the witness! 他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他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把他给我铐起来!立刻!送到厂医务室,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这是比直接逮捕更毒的一招。
只要把张西范定义成“疯子”,那他今天说的所有话,都可以被当成疯话。
两名看守对视一眼,从腰间抽出铮亮的手铐,一左一右,朝张西范逼近。
张西范缓缓直起身,看着逼近的手铐,不退反进。
他眼中,寒光一闪。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
禁闭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
整个门框都在颤抖。
门外,传来王铁山暴雷般的怒吼:
“我操你妈的!谁敢动我们科长一下试试!”
室内,是冰冷的手铐。
室外,是暴怒的兄弟。
一场保卫科与厂办的全面武装对峙,一触即发。
“砰!”
门板的巨震和王铁山那声暴戾的怒吼,让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燃到了顶点。
两名正逼向张西范的看守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扇仿佛随时会炸开的铁门。
杨秘书的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他没料到,张西范在保卫科的根基这么深,这帮人竟然真的敢为了他冲击厂办人员!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被张西范的反应镇住了。
他猛地转头,不是对杨秘书,而是对着门外,发出一声比王铁山更加暴怒的呵斥:
“王铁山!谁他妈让你们上来的!”
“给我退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再上前一步,按叛乱处置!”
声音如同一记惊雷,不仅炸懵了门外的王铁山等人,也让室内的杨秘书和看守们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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