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张涛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微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冰凌落地,“当事人林小山——拒绝非诉讼和解!确认选择: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路径!由我作为代理律师即刻启动!请求立即保护性取证,尤其针对目标人物顾永福在区‘智享生活’总部、关联公司‘飞达同城速递’(城南仓储转运部附近)及‘安心公寓’(滨江片区物业项目部)名下动产、不动产线索梳理!针对老周、老刘医疗欠费现状,请求区法院执行局紧急对接市医保、民政临时救助通道!现场证物之一,顾永福出具空白支票一张(由代理人转交),在此混乱中已损毁,无法作为正式协议收受凭证!”
他擦袖口的动作一顿,冷冽的目光扫过那张浸在污水里、金纹扭曲的支票,如同看着一堆废纸。“支票状态:确认污染损毁,不可用。不再计入任何和解意向讨论范畴。”
王栋锐利的目光如同刮骨刀,在张涛毫无破绽的脸、剧烈喘息的林小山、损毁的支票和一片狼藉的病房之间扫过,最后定在那张支票上几秒。
“知道了。”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缝隙,仿佛对刚才这瞬息万变的一切视若无睹。“林小山,确认路线了?”他目光转向病床上痛得满头冷汗、嘴唇咬出血的林小山。
林小山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抹去糊住视线的冷汗,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后背都传来裂痛。他看向王栋,又看了一眼站在狼藉边缘、如同淬过冰水的岩石般的张涛。他没有力量再大声说话,只是对着王栋的方向,缓慢地,用力地点了下头。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承诺。
“后续保护性取证程序会同步跟进,但你自己,”王栋看着林小山惨白的脸,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极其隐晦、近乎警告的意味,“于属于易损的证物,明白吗?” 说完,没等任何人反应,他转身朝带来的两名制服警员一挥手,动作干脆利落,“现场情况记录一下,重点物品……拍一下那张废纸。”他下巴微抬点了点污水里的支票。然后三人毫不拖泥带水地退出了这气味混杂、气氛凝重的病房。
混乱仿佛被王栋离去的动作暂时画上休止符。
医生在老周那边沉稳地发号施令,仪器尖锐的报警总算弱下去,维持在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边缘水平。护士蹲在地上,皱着眉清理打翻的粥碗和水渍碎片。老周老婆失魂落魄地瘫坐回塑料凳上,目光呆滞地在被抢救的丈夫和地上污糟糟的支票废纸之间徘徊,仿佛不明白刚刚几分钟内,那个看似用金钱换来的救命选择如何像一场可怖的幻梦般彻底碎裂成泡影。
张涛已经擦干净了手,把那块沾染血污的手帕随意丢进翻倒桌子边的垃圾桶。他从黑色电脑包侧袋里抽出一个做工考究但略显陈旧的深棕色牛皮名片夹。动作干脆,几乎没有翻找的时间。夹子“啪”一声打开,他的手指在一排排列整齐的白色名片边缘迅速滑过。
指尖微微停顿在中间偏上的位置。
那里插着两张名片。不是普通的白色商务款。
上面的名片:极简约的灰色纹样打底,通体深棕接近黑色,有种金属的冷硬质感。只在名片中央位置,蚀刻着一行同样深棕色的、极其细小的字体,甚至需要贴近才能看清:滨江城投集团 ? 资产管理委员会副总监 – 姜楠。没有任何花哨头衔,但那字体本身的蚀刻工艺和“城投”二字的分量就足以说明一切。
下面那张名片材质截然不同:质地薄而轻,颜色是种略显廉价的浅蓝灰色。上面字体倒是多些,但信息带着仓促:“智享生活”城南仓储转运部安保外包负责人 - 程刚。旁边还有一个手机号,字迹是手写体,有点潦草。
张涛的手指在那两张对比强烈的名片上极其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犹豫,如同寒潭深水底部涌动的极微小涟漪。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将下面那张质地单薄、印着“程刚”安保外包头衔的浅蓝灰色名片向上抽出。材质确实差,甚至能感受到薄卡片的微微弯曲和粗糙的边缘触感。
他没有立刻递给林小山,而是将名片捏在指尖,深邃的目光穿透病房惨白的光线,落在刚刚经历剧痛而暂时脱力、靠在枕头上急促喘息的林小山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鼓励,没有同情,没有任何属于常人的温度。只有一种审视,一种评估,如同工程师丈量一件刚刚承受了极限测试、不知其内部损伤是否足以支撑下一步锻造的粗胚工件的最后余温。这短暂的测试过程,就是老周被抢救、警察离去时这短短的几分钟。对象是林小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在绝望和剧痛的熔炉里淬炼后,还剩余多少可堪一用的……硬度?
张涛捏着名片的指尖松了些力道,那张薄而廉价的浅蓝灰名片递到了林小山盖着薄被的眼前。
“这个‘安保外包负责人’程刚,”张涛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废话,只有冰冷的指令,“他那个挂靠公司就在城南老物流园区的铁皮房里,名义上是他个人的皮包公司,负责‘智享生活’城南仓储区的临时工招揽和基础清运安保服务外包。顾永福用来洗钱和安置打手的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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