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第三次调整咖啡的味道时，林诗雨终于忍不住把笔摔在了数据板上。
"你就不能好好喝一杯正常咖啡吗？"她瞪着程默手中那杯随着他心意不断变幻色泽的液体，"今早它已经换过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和猫屎咖啡三种风味了。"
"这就是正常。"程默得意地让咖啡杯边缘泛起一圈蓝光，"在新世界的第一百零七天纪念日，当然要喝星蓝咖啡。"
齐岳从实验室另一头举手："我要一杯能让人清醒但不会心悸的版本。"
"你自己就是化学专家，自己调。"程默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液体立刻稳定成深琥珀色，"话说今天重力参数是谁设置的？走路像踩棉花。"
林诗雨调出控制界面："城市东区有群孩子在实验低重力足球，可能影响了我们这片。我调回来。"她划动手指，程默顿时觉得身体一沉，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就是他们的新日常——在一个物理法则可以局部协商的世界里生活。三个月前的大融合创造了这个奇妙的中间地带：既不是程默的虚拟地球，也不是齐岳的量子世界，而是两者交融的新次元。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某些人能够通过意念微调周围环境参数。
当然，这种能力有严格限制。程默管这叫"共识现实"——只有当多数人潜意识同意某种改变时，它才会生效。比如今早的咖啡，因为实验室三人都默认"咖啡应该有多种口味"，所以程默能随意调整。但如果他试图让咖啡杯悬浮半空，大概率会失败——毕竟"咖啡杯应该受重力影响"是更根深蒂固的共识。
"今日议程。"林诗雨敲敲数据板，投影出全息日程表，"上午检查东区量子锚点稳定性，下午给新一批苏醒者做定向培训，晚上..."
"晚上是每周电影之夜。"齐岳插嘴，"该我选片了，我准备了《黑客帝国》三部曲。"
程默和林诗雨异口同声："不行！"
"太老套？"齐岳挠头，"那《盗梦空间》？"
"任何涉及虚拟现实的电影都不行。"程默扶额，"除非你想引发集体潜意识波动，让整个城市开始折叠。"
林诗雨点头："上周西区就因为有人看《星际穿越》集体梦游，导致局部时间流速异常。花了两天才调回来。"
早餐在这样轻松的争吵中继续。程默偷偷观察着两位同伴——真正的林诗雨比系统监管者生动多了，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转笔，思考时左眉会比右眉抬得更高；而齐岳，这个在旧世界只是量子回声的男人，现在有真实的体温和心跳，还会因为吃到辣酱而满脸通红。
他们三个是这个新世界的管理员，负责维护脆弱的现实平衡。程默有时会想，如果当初在量子舱做了不同选择，现在会怎样？独自逃往齐岳的世界？或者被系统监管者清除？
"走神了？"林诗雨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东区检查要迟到了。"
程默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咖啡不知何时变成了心形。齐岳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不是我干的！"程默辩解，但咖啡上的爱心变成了两个。
东区的量子锚点设在一座改造过的公园里，外观像水晶制成的蒲公英雕塑。它的作用是稳定这片区域的物理法则，防止因为居民潜意识冲突导致现实撕裂。
"读数正常。"林诗雨扫描完数据，"不过有轻微相位波动，可能是上周新迁入的苏醒者还在适应。"
程默将手放在水晶表面，感受其中的能量流动。在代码视野下，锚点是由无数发光弦线组成的球体，每条弦都代表着某个基础物理常数。他能看到其中几根弦轻微偏离基准——正是导致重力异常的原因。
"需要校准吗？"齐岳问。
"不必，自我修复系统在运作。"程默指着几根正在缓慢回归原位的弦，"看，已经好转了。"
他们记录完数据，正准备离开时，公园长椅上的一位老人突然叫住程默："小伙子，能帮我看看这个吗？"
老人手里拿着一片半透明的面板，上面显示着某种类似棋局的图案。程默接过面板的瞬间，代码视野自动激活——这不是普通游戏，而是某种现实编辑器。
"您从哪里得到这个？"程默谨慎地问。
"昨天在阁楼发现的。"老人眯起眼睛，"我孙女说它能'改变东西'，但我觉得就是块坏掉的屏幕。"
程默与林诗雨交换了个眼神。这明显是旧世界的遗留物，理论上应该在大融合时被重置。他悄悄运行诊断，确认面板无害后，温和地向老人解释它的用法。
"所以我能让我种的玫瑰永远不凋谢？"老人眼睛发亮。
"在一定范围内，是的。"程默点头，"但建议别太过火，否则园艺学会的人会来敲门——他们坚持'花朵应该自然开放和凋零'的共识。"
回实验室的路上，三人讨论着如何处理越来越多的旧世界遗留物。
"也许我们该成立个回收部门。"齐岳建议，"上周西区还发现了记忆提取器，有人用它重温童年，结果导致整条街的人都梦见自己变成五岁小孩。"
林诗雨叹气："至少没人受伤。记得上个月那台物质复制机吗？"
程默苦笑。那件事以"披萨火山喷发"的称号载入了新世界史册——某个厨师发现能无限复制玛格丽特披萨后，差点用芝士淹没半个城区。
傍晚的电影之夜，他们最终妥协看了《玩具总动员》。银幕上胡迪和巴斯光年争吵时，程默注意到林诗雨偷偷抹了下眼睛。在旧世界，作为系统监管者的她不会有这种小动作。
电影结束后，程默独自留在实验室整理数据。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锚点扫描结果，某个异常现象引起他的注意——在量子弦的振动频谱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谐波。
他放大分析，发现这是一种新型代码，既不属于他的旧世界，也不属于齐岳的。就像是...第三种存在。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程默抬头，恍惚看到窗外有个白色影子掠过。他冲到窗边，却只看到新世界的双月悬在夜空，洒下银蓝交织的光辉。
"看错了？"程默喃喃自语。
但他知道，在这个由可能性构成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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