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乃,阿贵家的吊脚楼在雨后湿漉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安静。
小哥、胖子还有霍老太太一行人结伴,风尘仆仆地回到这里。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疲惫,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霍老太太端坐在堂屋的主位上,脸色虽然有些旅途的倦意,但那份属于霍家当家人的威严却丝毫未减。
她正在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冰凉的翡翠佛珠。
胖子此时在厨房帮阿贵收拾东西,嘴里还小声和云彩不断嘀咕着这一路的见闻。
小哥则靠在外面的廊柱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眼神沉静如深潭,仿佛能穿透那层叠的山影,看到张家古楼的深处。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个伙计匆匆进来,在霍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锐利的眸子里,瞬间结满了寒霜。
“裘德考?”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结了冰,“他倒来得快。卖了我的消息,如今还想登门合作?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语气里的厌恶和愤怒毫不掩饰。她挥了挥手,姿态高傲,“不见。让他的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伙计领命退下。
堂屋里只剩下霍老太太压抑的怒气在无声弥漫。
胖子从厨房探出头,和小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裘德考这老狐狸,果然闻着味儿就来了,而且一上来就碰了个硬钉子。
被拒之门外的裘德考并未气馁,他似乎早已料到霍老太太的反应。
很快,一个包装极其考究、古色古香的紫檀木长盒,由裘德考的心腹送到了阿贵家门口。
“我家老板说,久闻霍老夫人雅好,特奉上薄礼一份,聊表敬意,还望老夫人笑纳。”来人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盒子被送到了霍老太太面前。胖子好奇地凑过来看,小哥的目光也淡淡地扫过。
霍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赵孟頫的字?倒是有几分分量。”
她甚至没有打开盒子,只是凭那盒子的形制和来人透露的信息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全是鄙夷。
“可惜,老婆子我消受不起。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这礼送得不合时宜。原封不动,退回去。”
她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那幅价值连城的赵孟頫真迹,连盒子都未曾开启,就被霍家的伙计用红绸重新系好,客客气气却又无比强硬地退了回去。
胖子看得直咂舌:“啧啧,这老太太真够硬气的!赵孟頫真迹啊!说退就退了!”
裘德考接到退回的礼物,在临时营地中并未动怒,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对着身边的下属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二份“礼物”很快就送到了,比第一份更快,也更轻便。这次只是一个扁平的、看起来颇为朴素的乌木匣子。
霍老太太看着再次被呈上来的匣子,眉头蹙得更紧。
裘德考这是还不死心?她倒要看看,这老狐狸还有什么花样。她示意伙计打开。
匣盖被轻轻掀开。里面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颜色泛黄的绢帛拓片,被小心地展开铺在匣底。
霍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拓片的内容上——那是一幅线条古朴的图画,描绘着一个孝子赤裸上身,卧于寒冰之上,只为融化冰层,为生病的母亲求得一尾鲜鲤。
霍老太太那原本还能维持云淡风轻的脸庞,在看清画面的瞬间,如同被最冷的寒风吹过,骤然冰封。
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和尖锐的痛楚从心底猛地窜起,直冲头顶。
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捻着佛珠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串冰凉的翡翠仿佛要被她生生捏碎。
“卧冰…求…鲤……”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四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在她最脆弱,最敏感的心尖上。
她的女儿!她的霍玲!此刻正不知被困在哪个凶险的未知之地。
裘德考!这个老匹夫!他哪里是送礼?他这是在诛心!
是在用最恶毒的方式提醒她女儿的处境,是在用孝道的名义,赤裸裸地胁迫她这个母亲。
他知道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女儿,却偏要往这软肋上捅刀子。
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胖子张大了嘴,大气不敢出,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霍老太太身上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和悲愤。
小哥的目光也牢牢锁在老太太身上,眼神凝重。
霍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怒火和锥心之痛。
她死死地盯着那幅《卧冰求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屈辱,更有对女儿无尽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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