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帝初元二年诸事:朝堂与边疆的波澜
二月丁巳日,汉元帝立弟弟刘竟为清河王。
戊午日,陇西发生地震,城墙、房屋毁坏,压死了很多人。
三月,汉元帝立广陵厉王的儿子刘霸为广陵王。
汉元帝下诏,撤掉黄门的御用狗马,把水衡都尉掌管的禁苑、宜春下苑、少府佽飞外池、严籞池的土地租借给贫民。又下诏大赦天下,要求举荐优秀杰出、敢于直言进谏的人才。
夏天四月丁巳日,汉元帝立儿子刘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举荐太原太守张敞,说他是先帝时期的名臣,适合辅佐皇太子。汉元帝就此事询问萧望之,萧望之认为张敞是有能力的官员,能处理繁杂混乱的事务,但才能稍显轻浅,不是做太子老师的合适人选。汉元帝派使者去征召张敞,想任命他为左冯翊,结果张敞生病去世了。
汉元帝下诏赐给萧望之关内侯的爵位,加官给事中,只在每月初一和十五入朝觐见。
关东发生饥荒,齐地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秋天七月己酉日,又发生地震。
汉元帝再次征召周堪、刘更生,想任命他们为谏大夫;弘恭、石显进言,结果两人都只被任命为中郎。
汉元帝一直很器重萧望之,想依靠他做丞相;弘恭、石显以及许氏、史氏家族的子弟、侍中、各部门官员都对萧望之等人心怀不满。于是刘更生让他的外亲呈上奏章,称发生地震大概是因为弘恭等人,而不是因为萧望之等三个孤单无助的人。还说应该罢免弘恭、石显,以彰显对遮蔽善人的惩罚,进用萧望之等人,畅通贤能之人的晋升之路。这样,太平之门就会开启,灾异的源头就会堵塞。奏章呈上去后,弘恭、石显怀疑是刘更生干的,就奏请汉元帝追究其中的奸诈行为,刘更生果然认罪;于是将刘更生逮捕入狱,免为平民。
正好萧望之的儿子散骑、中郎萧汲也上书为萧望之之前的事申诉,汉元帝把此事交给有关部门处理,有关部门再次上奏说:“萧望之之前所犯的罪已经很清楚,并没有人诬陷他,他却指使儿子上书,引用无辜受冤之类的诗句,有失大臣的体统,对皇上不敬,请将他逮捕。”弘恭、石显等人知道萧望之向来气节高尚,不会屈服受辱,就建议说:“萧望之之前侥幸没有获罪,还赐给他爵位和封邑,他却不悔过服罪,反而心怀怨恨,指使儿子上书,把过错归到皇上身上,自认为是皇帝的老师,最终肯定不会被治罪。如果不让萧望之在牢狱中受些委屈,打消他心中的怨恨,那圣朝就无法施加厚恩。”汉元帝说:“萧太傅向来刚强,怎么肯去受狱吏的审讯!”石显等人说:“人命关天,萧望之犯的只是言语上的小罪,肯定没什么可担忧的。”汉元帝就批准了他们的奏请。冬天十二月,石显等人把诏书密封好交给谒者,命令他当面把诏书交给萧望之。接着让太常赶紧派执金吾的车马快速包围萧望之的府邸。使者到了之后,召萧望之。萧望之就此事询问门下弟子鲁国人朱云,朱云是个崇尚气节的人,劝萧望之自杀。于是萧望之长叹着仰头看天说:“我曾经位居将相之位,年纪也过六十了,到老了还要进监狱,苟且求生,这不是太卑鄙了吗!”他对朱云说:“朱游,快去拿药来,别让我久等才死!”最终喝毒酒自杀了。汉元帝听说后很震惊,拍着手说:“之前我就怀疑他不会去坐牢,果然把我的贤能老师逼死了!”当时,太官正进献午饭,汉元帝却推开食物,为萧望之哭泣,哀伤之情感动了身边的人。于是汉元帝召来石显等人,责备他们商议事情不周到,石显等人都摘下帽子谢罪,过了很久汉元帝才平息怒火。汉元帝一直追念萧望之,每年按时派使者去祭祀萧望之的坟墓,直到他去世。
司马光评论说:汉元帝作为君主,真是太容易被欺骗,又难以醒悟了!弘恭、石显诬陷萧望之,他们那些邪说诡计,确实有些难以分辨。至于一开始汉元帝怀疑萧望之不肯去坐牢,弘恭、石显却认为肯定没什么可担心的。后来萧望之果然自杀,那弘恭、石显的欺骗行径就很明显了。中等才智的君主,谁不会因此感动激愤,进而严惩奸臣呢!汉元帝却不是这样。虽然他为萧望之哭泣不吃饭,很哀伤,但最终还是没能诛杀弘恭、石显,只是让他们免冠谢罪而已。这样的话,奸臣怎么会受到惩戒呢!这就使得弘恭、石显能够肆意施展他们的奸邪之心,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一年,弘恭病死,石显担任中书令。
当初,汉武帝灭掉南越后,设立了珠厓、儋耳郡,这两个郡在海岛上,官吏和士兵都是中原人,经常欺凌当地百姓。当地百姓也很凶暴,自认为地处偏远隔绝,多次违反官吏的禁令,大概几年就会反叛一次,杀掉官吏;汉朝就发兵去平定。二十多年间,一共反叛了六次。到汉宣帝时,又反叛了两次。汉元帝即位的第二年,珠厓山南县反叛,汉朝发兵攻打。结果其他各县也跟着反叛,连年都平定不下来。汉元帝广泛征求群臣的意见,想大规模发兵。待诏贾捐之说:“我听说尧、舜、禹的圣德,他们统治的地域不过几千里,西边到流沙,东边到大海,南北各地都受到他们的声威教化,意思是愿意接受声威教化的就治理,不愿意的也不勉强。所以君臣都受到歌颂赞美,世间万物都各得其所。武丁、成王,是殷、周时期的大仁之君,然而他们统治的地域东边不超过江、黄,西边不超过氐、羌,南边不超过蛮荆,北边不超过朔方,所以颂歌四起,天下万物都安居乐业,越裳氏经过多次辗转翻译来进献贡品,这可不是靠武力能做到的。到了秦朝,兴兵远攻,贪图外部土地而使国内空虚,结果天下反叛。孝文皇帝停止武力,推行文治,在那个时候,全国断案只有几百起,赋税徭役都很轻简。孝武皇帝磨砺兵马,攻打四方蛮夷,全国断案多达上万起,赋税繁重,徭役众多,盗贼四起,军队多次出征,父亲在前面战死,儿子在后面受伤,女子也要去守边疆堡垒,孤儿在路上号哭,老母、寡妇在街巷中哭泣,这都是因为开拓的土地太大,征伐不停的缘故啊。如今关东百姓长期困苦,流离失所。人之常情,没有谁不亲近父母,不喜欢夫妻团聚;可现在竟然出现嫁妻卖子的情况,法律禁止不了,道义也阻止不了,这是国家的忧患啊。现在陛下不能忍受一时的愤怒,想驱使士兵把他们赶到大海中,在那偏远之地快意恩仇,这可不是救助饥荒、保全百姓的做法。《诗经》说:‘蠢笨的蛮荆,与大国为敌。’意思是圣人兴起他们就最后归服,中原王朝衰落他们就率先反叛,自古以来就是祸患,更何况是那南方万里之外的蛮人呢!骆越人,父子在同一条河里洗澡,习惯用鼻子饮水,和禽兽没什么差别,本来就不值得设置郡县去管理。他们独自居住在大海中的岛上,雾气露水很重,气候潮湿,还有很多毒草、虫蛇,以及水土带来的危害;人还没被敌人俘虏,战士就因这些危害而死。而且不只是珠厓有珍珠、犀角、玳瑁这些宝贝。放弃它不值得可惜,不攻打也不会损害朝廷的威严。那里的百姓就像鱼鳖一样,没什么可贪图的!我私下拿之前攻打羌族的战事来说,军队在外作战还不到一年,出兵不超过千里,就花费了四十多亿;大司农的钱用光了,就用少府的禁钱接着花。一个地方出问题,花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劳师远征,士兵死亡却没有功效呢!从古代的经验看这样做不合适,在当今施行也不方便,我认为只要不是礼仪之邦,不在《禹贡》记载的范围内,不属于《春秋》所规范治理的地方,都可以暂且不管。希望陛下能放弃珠厓,专心把救助关东百姓当作当务之急。”汉元帝就此事询问丞相和御史的意见。御史大夫陈万年认为应该攻打,丞相于定国认为:“前些年发兵攻打珠厓,连续多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一级的官员共十一人,回来的只有两人,士兵以及负责转运物资的人死亡的有一万以上,花费了三亿多,还没能让他们全部归降。如今关东地区贫困疲惫,民心容易动摇,贾捐之的建议是对的。”汉元帝听从了于定国的建议。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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