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为沈晓婉施完针,灌下一副安神汤药后,她才终于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眉头仍紧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晓婉虽不再癫狂,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她终日倚在窗边,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那株凋零的梅树,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齐天珩每每看到这般情景,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尤其是看到那张与凤倾城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如今只剩下麻木与绝望,更让他想起远在安阳的那个人。
若是凤倾城知道妹妹遭此劫难......这个念头让他对沈晓婉生出几分怜惜,每日总要抽空来陪她说说话,哪怕得不到半点回应。
在珩王日复一日的陪伴下,沈晓婉的眼中终于慢慢有了些许生气,但那深入骨髓的不安与恐惧,却依旧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在很多个深夜,都被噩梦惊醒,浑身颤抖……
这期间,沈嘉文夫妇每隔三两日便要来珩王府探望。
沈夫人每每见到女儿这般模样,总会红了眼眶,有好几次都执意要留下来照顾,最后还是被沈嘉文好说歹说劝了回去,只留下贴身丫鬟香叶与红芍。
"夫君,婉儿以后可如何是好?"
回府的马车上,娴娘绞着帕子,声音哽咽。
不说被掳那几日的遭遇,单是这段时日住在珩王府养伤,于女儿家的名声便是极大的损害。眼看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沈嘉文握住夫人颤抖的手,沉声道:"婉儿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至于其他......"他顿了顿,"那些虚名,怎及性命重要?"
见夫人仍忧心忡忡,他又温声劝慰:
"若是真心待婉儿的,知道这些只会心疼;若是嫌她名声有瑕,这样的人不要也罢。"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不了我们招婿入门,总不会让婉儿受委屈。"
娴娘闻言,心中稍安。是啊,有他们护着,女儿总能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
安阳隔离营
这两日凤倾城的病情已稳定许多,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直咳血。
此刻她正倚在榻上翻阅医书,苍白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显出几分血色。只是那专注的神情中,仍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倾城,该喝药了。"
素素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又在研读医书,不由心疼道:"你身子刚好些,别太劳神。"
凤倾城抬头浅笑:"闲着也是闲着。"
她合上医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微微蹙眉,却在看到素素递来的蜜饯时舒展了眉头。
喝完药,凤倾城又拿起医书,正要继续看书。
营帐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翠微...您怎么可以...丢下我...”
这声音只惊得陈素素端药碗的手一抖,差点将药碗打翻。
放下药碗,她慌忙跑出去,只见隔壁王秀才死死抓着盖着白布的木板,哭得肝肠寸断。
上面躺着一个人,想来便是那位王秀才的娘子,哪怕隔着白布仍可以看到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轮廓,分明就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翠微,你说过要待我高中——看我跨马游街;你还说要陪我看遍这世间的山川湖海,你怎能就这样抛下我……”王秀才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字字泣血。
陈素素心有不忍,隔着木栅栏轻声安慰:“王秀才,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凤倾城站在门口,看着衙役粗暴地将王秀才拖开,抬着木板匆匆离去。王秀才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得像个活死人。
"去看着他。"凤倾城低声对陈素素道,"若他有轻生之念,就问他还记不记得妻子临终的期盼。"
素素闻言,微微点头,便继续留在原地观察隔壁的动静。
回到帐中,凤倾城再难静心。安阳城的惨状历历在目——空荡的街道,绝望的百姓,还有王秀才娘子刚被抬走的尸体......
凤倾城看着几案上的医书,她终究不是医者,既救不了人,也除不了疫。
所以,她凤倾城能做一些什么呢?她抬眼看向窗外,触目所及皆是枯败?
"倾城,怎么不躺着休息?"齐明轩踩着夕阳迈入屋内,金色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凤倾城抬眸:"殿下,大夫说适当活动更利于恢复。"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齐明轩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病后的凤倾城单薄了许多,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清减。他暗自思忖着要请李大夫开些滋补的药膳,好生将养。
"殿下此次来安阳所为何事?"凤倾城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齐明轩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听闻你在安阳,我放心不下,所以我便来了。"
"殿下为何放心不下?"凤倾城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齐明轩的耳尖悄悄染上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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