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街坊们陆续来了。王大爷揣着刚蒸的馒头进门,“给老爷子带点热乎的,他爱吃这口。前儿还见他在巷口跟张奶奶说‘馒头得现蒸才软和’。”李婶帮着叠纸钱,“老喜丧啊!儿女孝顺,自己没受罪,笑着走的,踏实!他在这镇上住了一辈子,帮谁看店、替谁接孩子,数都数不清,该受这敬重!”
出殡的队伍刚拐出巷口,就听见唢呐声起,高亢又亮堂。前面是撒路钱的孩童,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晚辈,街坊们自发来送行,队伍排了半条街。有人说“老爷子这辈子仁义,谁家有事他都往前冲,该受这敬重”,有人叹“老两口终于团圆了,在那边也能做个伴,听戏文、磨麻酱”,议论声混着唢呐声,在雪后的清晨里飘得远。
林阳扶着父亲的胳膊,走在队伍里。父亲的腰比昨天直了些,手里攥着块麻酱饼——是老婶儿今早蒸的,说“让爹带着路上吃,他总念叨这口”。风掀起白幡的边角,像爷爷的手在轻轻拍他们的肩。
到了墓地,阳光正好穿透林叶,落在新砌的坟茔上。大伯儿指挥着人把奶奶的骨灰盒迁来,与爷爷的棺木并排安放,“爹,妈在这儿等您呢,往后俩人能一起听戏文了。”
填土时,每个人都抓了把土,慢慢撒下去。林阳的土落在坟头,混着点芝麻香——是他偷偷从爷爷的小石磨上刮的,想让这香味陪着老人。
回程的路上,大哥忽然笑了,“还记得爷总说‘人走了,魂在念想里’,咱往后吃馒头沾麻酱,就当他还在。他那小石磨,我挪回家了,往后咱想吃,就自己磨,跟爷磨的一个味。”
林阳望着车窗外的镇子,雪后的屋顶像盖了层糖霜,爷爷住的小院就在街角,烟囱里没了烟,却好像还能看见老人坐在老槐树下,剥着花生,等他们回家。
灵堂的灯最后是林阳吹灭的。烛芯还留着点红,供桌上的麻酱碗空了,馒头也没了,像爷爷真的来吃过。他摸着那只豁口的粗瓷碗,指尖沾着点余温,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说的那句话:“灯灭了不怕,心里的亮着就行。”
心里的灯,可不就亮着么?在每回蒸馒头的热气里,在每回拌麻酱的香里,在每次说起“俺找俺妈妈”的笑里,在街角那棵老槐树下,一直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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