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再不看嘉庆和驿门口任何人一眼。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劲风,卷起脚边细微的尘埃。
墨色裘氅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沉冷锋利的弧线。他大步流星,径直走向马车!
雯琴在他骤然转身的动作中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瞿洋也终于从那暴怒状态中猛地醒神!他迅速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狰狞与杀意,低吼了一声:“开路!”
声音沙哑却带着号令的力量!
车辕上等候的驭手早已绷紧神经,闻言猛地挥响长鞭!
“啪——!”
清脆的鞭鸣撕裂沉寂的晨雾!两匹健壮的辕马同时嘶鸣奋蹄!
车轮碾过坚硬冰冷的石板地,发出沉闷而急切的滚动声响,卷动着清晨冰冷的尘埃,头也不回地驶离这驿站高墙圈出的压抑牢笼!
车厢内,光线昏暗。
车帘已被雯琴慌忙放下,隔绝了外面那令人心颤的注视。车轮飞快滚动带来的颠簸更加明显。马蹄踏地和车辕晃动的杂音充斥耳膜。
瞿洋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车壁内侧的硬木板上!“嘭!”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车厢都在晃动!
他喘着粗气,脸上肌肉扭曲,低声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碎挤出来:“混账东西!老虔婆!仗着几分身份,把世子您当什么了?!圈里待宰的牲口?!她凭什么?老子早晚……”
他霍然盯向闭目端坐的裴戬,眼中的煞气几乎化为实质,“替您拧断她那老不死的脖子!再把她那些走狗挫骨扬灰!”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怒极攻心。
“瞿大哥!”雯琴惊得低唤,下意识看向裴戬。见他依旧闭目不言,脸色沉肃。
雯琴努力压下自己心口的惊悸和后怕,转而对着情绪激烈的瞿洋劝道,声音尽量放平缓:“瞿大哥,消消气,那老妖婆命数快尽了!她以为算计了世子一道?殊不知自己才是秋后的蚂蚱!押她回京,就是送她见阎王!
皇帝陛下是什么人?能容她这般兴风作浪?您想想京城那几位王爷、那几位阁老……哪一个不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只待我们回去递上几封实打实的折子,那些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活活淹死!陛下为了安抚人心,也定然要拿她开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话语条理清晰,带着一种强撑的冷静和说服力,试图安抚瞿洋同时也安慰闭口不言的裴戬。是提醒瞿洋,更是说给裴戬听——长公主气数已尽,眼前的折辱忍忍就能过去。
瞿洋喘着粗气,脸上的暴戾之色在雯琴一番话后略有松动,但眼神依旧阴鸷,拳头攥得死紧。
车内气氛依然凝滞得如同冰窖。车轮的滚动声夹杂着冷风不时灌入缝隙的呼啸。
雯琴看向裴戬。
他依旧端坐,背脊挺直,闭着眼,只有微蹙的眉心显露出极细微的波动,仿佛方才那股冲天的怒意只是强行镇压了下去,并未真正消散。
她悄悄从旁边矮几的竹筒里取出一只干净的银杯,小心翼翼地往里头倒了些温水。
“世子,”雯琴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浓浓的关切,“您一夜未歇,又赶早劳神,怕是渴了也乏了?喝口水润润喉。”
“不必。”裴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还有一种强行克制后的疲惫与冷硬。
他终于睁开眼,眸光深处却一片死寂沉渊,不见半点波澜,仿佛刚才驿门外那番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捏了捏自己紧锁的眉心。
只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雯琴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无声地将水杯放下。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厢壁阻挡了阳光,光线的明暗变化都显得钝重模糊。
车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些,但马蹄踏地的声音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时不时碾过一些颗粒感十足的杂响。
“世子,”瞿洋终于稍稍平复了些情绪,从车窗缝隙里警惕地朝外看了一眼,“快到峡口关了。前面那个碎石口子有点道道。我下去前面探探清。”他语气恢复了护卫的职责应有的凝重。
裴戬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瞿洋动作利落地掀帘,矫健的身影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车边疾驰的土地上。他按着腰间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前方。
两旁的山势骤然变得险峻逼人,风化剥蚀的石崖如同狰狞巨兽的獠牙,悬在狭窄驿道上方。峡口关就在不远处,两道高耸的峭壁挤压出一个仅容两车交错的狭窄石口。
山风在逼仄的缝隙中穿梭,发出呜咽的呼啸,仿佛无数看不见的刀子掠过。峡口前的路面积满了从山崖滚落的大小碎石,车轮碾过,发出连续不断的、如同炒豆被碾碎的噼啪脆响。
前方关隘的阴影越来越清晰,巨大深沉的轮廓如同张开的兽口,等着吞噬过往的一切。
在接近关隘入口时骤然变得昏暗,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冰冷沉重的铅块,猛地压在了车辙即将前行的路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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