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了丰儿的事内疚,他又何尝不是?
当初田御医力陈回魂针法凶险,但也说过,施针是唯一能救丰儿的方法。他太害怕失去丰儿,所以选择不用回魂针,让丰儿白白错失了一线生机。
因为害怕失去,反而真的痛失了唯一的儿子。
每每想起此事,他便痛苦万分。
在丰儿的事上,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这是丰儿的命。”王复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眼里泛起的水气:“你不要过分自责。”
王夫人用帕子擤了鼻子:“我一看见那孩子,便想起丰儿,老爷......”
王复盯着案头的茶盏,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竟看到丰儿幼时踮脚够点心的模样。
那时府里总是欢声笑语,哪像如今这般冷清寂静。他捏紧了手中的茶盏,釉面冰凉刺骨,将他从回忆中拽回现实。“夫人,此事容我再想想。”
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看着夫人泛红的眼眶,又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王复沉沉叹了口气,满心满眼都是疲惫。
当夜,他辗转难眠,干脆披衣走到书房。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他坐在桌前,仔细思索举荐姜瑾辰的利弊。
突然,一只惊起的飞鸟打破了夜的宁静,王复神色一动,瞬间茅塞顿开。
他铺开宣纸,奋笔疾书。纸上字迹刚劲有力,一篇弹劾姜衡的长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先弹劾其父,再举荐其子,既可撇清与姜衡关系,又能成全夫人心愿
王复将笔一搁,长长舒了口气。
......
......
翌日。
姜瑾辰早早起床,让双瑞扶着从院中走出来。
刚出门,便见薛明珠和姜梨一起往他院子而来。
“阿娘,阿姐,”少年一身细布长袍,笑容清亮,“我的腿好些了,今日可以和你们一起吃早饭了。”
没有什么比看见儿子康复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薛明珠掏出袖中的帕子,为儿子擦去额上的汗珠,“你这腿才好些,不要累着了。”
“我只在院中走了两圈,累不着。”少年眼眸晶亮,曜如星辰,“靳大夫的药果真很好,今日早晨起来,我的腿除了感觉肿胀些,和以前似乎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姜梨笑着道:“这样看来,便不会耽搁青山书院的春试了。”
姜瑾辰讪讪挠挠头:“等我腿好了,也可以参加秋闱。”
薛明珠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你放心,阿娘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参加春试。”
姜瑾辰咬咬唇:“阿娘,其实你不必费心,日后参加科举也是一样,我一定会让你和阿姐扬眉吐气。”
“阿娘心中有数。”薛明珠道:“既然来都来了,便一起去我那里吃早饭。”
姜瑾辰高兴答应一声,让双瑞扶着去了薛明珠院子。
吃完早饭,姜瑾辰还要喝药,双瑞便扶着他先回了院子。剩下姜梨陪着薛明珠又坐了一阵。
“昨日我已经跟王夫人表达了想让辰儿参加青山书院春试的意思,看王夫人的样子,是真心想帮这个忙。”薛明珠道:“但就不知王御史肯不肯帮忙。”
“我看这事八九能成。”姜梨笑着道:“王夫人若是想让王大人举荐瑾辰,必然会将父亲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告诉大人。王大人性情耿介,说不定会参父亲一本。”
“参他一本也是应该。”薛明珠道:“只要是王大人不同意举荐辰儿,我们还得想其他法子。”
姜梨想了想,道:“阿娘莫急,我们先等王夫人回话,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薛明珠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味来。
她与女儿的相处,似乎越来越不像母女,而更像挚交好友。很多她原本犹豫不决的事情,只要跟女儿一说,心里便有了主意。
与姜衡和离是如此,这次去找王夫人帮忙又是如此。
但皎皎分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又沉稳的呢?
薛明珠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楚。
欣慰的是孩子们都这么懂事体贴,酸楚的是若不是发生这一系列变故,皎皎和辰儿定然会过得无忧无虑,用不着突然就长大。
“阿娘,我想去一趟车行。“姜梨道:“我答应过三叔公将劫匪放了,我不能食言。”
薛明珠道:“这样轻易就放了,实在太便宜了他们。”
“也不算便宜,至少换了我和瑾辰跟阿娘在一起。”姜梨笑容轻快。
薛明珠点了点头,“那你早去早回,还要好好谢谢车行护卫。”
姜梨带着锦儿到车行时已经日上三竿,何掌柜熟稔的将她让到了后面的院子。
“姑娘稍等,我家主子马上就来。”何掌柜笑着将茶点摆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姜梨只在凉亭中等了片刻,便见凉亭右侧的廊庑下转出一个人影。
花木掩映中,她只瞥见来人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转瞬,他已绕了出来,居然是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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