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晚,行走在花木扶疏的园子里,原本很惬意。然而此时太子却丝毫没有赏景的心情,只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大丈夫做事岂能有妇人之仁?若是能够扳倒秦王,巩固自己的储君之位,自己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这世上的事情,哪一样是不付出代价便能有所回报。
太子眼里浮起一丝戾气。别人不理解自己便算了,为何连母后都不能理解?他感到极其委屈和挫败,伸手咔嚓一声,折断路边一截树枝。
今日朝堂之上,父皇明着偏向秦王,母后不安慰自己也就算了,还如此训斥,真是让人寒心。
他黑着脸一路往前走,恰好遇见一行人走了过来。太子凝目,却是端贵妃。
端贵妃也看见了他,笑容温婉的走过来,“太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园子里?”
太子温和答道:“母后身体不适,前来探望。”
“哦,娘娘身子不适吗?可好些了?”端贵妃关切道。
“母后已经好些了。”太子笑着道:“这么晚了,贵妃又是要去哪里?”
“今日圣上气得不轻,我这里煲了点汤给他送过去。”端贵妃语气和婉,“太子若是没有什么事,便早点回去吧!”
太子让到一旁,笑着拱送。端贵妃含笑颔首,带着宫女太监往明章殿去了。
等端贵妃一行人走远,太子才敛了笑意,冷着脸往东宫走。
明章殿内,皇上侧躺在软榻上,眉头微蹙,脸上带着郁色。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光线昏沉,伺候的太监宫女屏息凝神,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了龙颜。
端贵妃走进来,示意众人退下,亲自捧着汤盅走到榻前,柔声道:“陛下,尝尝臣妾炖的汤?”
皇上眼皮抬了抬,没应声,却也没拒绝。
端贵妃便取了个白瓷小碗,舀出汤液,用银匙轻轻搅了搅,又吹了吹,才递到他唇边:“是老法子炖的鸽子汤,加了点枸杞和淮山,不腻的。”
皇上这才张口,浅浅喝了一口。
温热的汤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和食材的清甜,倒真熨帖了几分烦躁。他起身接过碗,自己舀着喝了半碗,脸色缓和了些:“还是你细心。”
“陛下是万金之躯,哪能总为些杂事动气。”端贵妃顺势坐在榻边,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角,语气带着嗔怪又满是关切,“太子和秦王都是您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争两句也是常情,您犯不着往心里去。”
皇上哼了一声:“一个沉不住气,一个处处透着算计,朕看了就心烦。”
“秦王年纪轻,行事跳脱了些。”端贵妃一脸老母亲的无奈,“前日还在我面前说什么若是在眉州开设榷场,夷族用马匹、皮毛来换粮食、衣物等过冬物资,到了冬日必然不会前来进犯。”
皇上被勾起了兴趣,放下汤碗:“榷场?”
“臣妾呵斥了他,”端贵妃笑着摇头,“他小孩子习性,如何知道这些治国之道,臣妾让他日后再不许说这些胡话。”
皇上正色道:“秦王这可不是胡话。”
“皇上,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边贸利弊呢?”端贵妃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带着几分担忧,“臣妾只想着边境安稳最是要紧,那些夷族凶蛮得很,万一榷场开起来,他们见了好处起了歹心,伤了咱们的人可怎么好?”
“再者说,秦王如今已经惹得太子忌惮,若是……”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皇上,眸子里水光潋滟,“臣妾恳请皇上,等中秋一过,便让他去成安郡吧!”
皇上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太子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日后如何做储君?”
“你放心,这事朕心里自有打算。”他沉吟片刻,“夷族反复无常,榷场之事确实要慎之又慎。但秦王能想到这一层,已是难得。年轻人敢想敢做,总比守着旧例不动弹强。”
端贵妃连忙顺着话头道:“陛下看得深远。臣妾愚钝,只知道护着他别犯错,倒是没想过这层。”
她抬眸,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陛下,若是当真在眉州建榷场,真能让夷族安分下来?”
皇上被她问得来了兴致,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若是能规范互市,让夷族能通过正当途径换得过冬物资,谁又愿意提着脑袋来犯边?往年那些冲突,多半是因为夷人冬天没了活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朕看这事儿可行。只是具体怎么章程,如何选址,如何设防,还得细细盘算。”
端贵妃看着皇上眉宇舒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又很快敛去,只温顺地扶着皇上的胳膊:“榷场的事明日让秦王当面跟皇上说,现在天色不早了,陛下喝了汤,早些歇息吧。”
皇上心情舒畅,点点头:“爱妃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端贵妃屈膝行礼,带着宫女缓缓退出殿外。走到廊下,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望着远处东宫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这盘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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