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朝成陡然气急，又无计可施，忍了又忍，把语气放软，“你把我微信加回去吧，有时候打电话不方便不是，就算咱离婚了，我也还是暖暖的爸爸。”
“等暖暖出来以后再说吧，到时候再加你，这几天没什么必要，我自己在这边也不是没有压力的，不想无端做你的情绪接受器，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
挂上电话，舒阳来到了重症门口，才九点多一刻，门口还没有多少人。
宁宁妈妈在看到舒阳时，大为吃惊，只问，“你女儿还没有出重症？”
舒阳耸了耸肩，脸上甚至带了点轻松的味道。
“术后一直发烧，说是肺炎了，也不知道还要呆多久。”
宁宁妈上看下看，“那你这状态不错啊，前阵我家老头还说碰到你，说你脸色很难看，这怎么不像啊，我看你状态好极了。”
舒阳凑上前去，让宁宁妈看清楚自己脸上的状态，“底子不够就要凑，姐，你看看，我装饰过啦，脸上抹了一层，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是不是。”
说完，舒阳还特意地晃了晃脑袋，撩了撩头发，展示今天自己换过的耳饰，今天带了单边的一边耳饰，绿色的钻闪闪发亮，后面垂下来绿色一条长链，细看才知道是细细的绿色小石头，晃呀晃的。
“你脖子长，又白，这戴着好看，不过你不怕你女儿出来以后，抱着她要抓你的？”
宁宁妈的语气带着羡慕。
“嘿嘿，她要出来我就不戴这玩意了，小孩子手没轻没重的，扯一下痛死了，趁她没出来，我赶紧戴起来炫一炫，漂亮吧？”
宁宁妈满心的羡慕，“你这话，一听就年轻，真好啊，想得开。”
“想不开也没用不是，前几天看到宁宁爸爸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要过不去了，诺，那边。”舒阳手指着重症边上那边的长廊。
“我贴着那个长廊看了又看，看到一条床腿，我就在想，我女儿是不是在那里，眼睛都瞪得变直了，也只能看到一条床腿，我这心啊，成日跳啊跳着，我就想，再那样下去，就算她出来了，我可能也要病了。”
“我妈还病着呢，如果我再倒了，她们可怎么办啊，我就使劲地调整自己，先从外表开始，脸色不好，抹呗，装着装着，我就好一点起来了。”舒阳说道，语气轻快，唇角带笑。
宁宁妈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很棒，你说的这些，确实是这样的，妹子，你这用的是什么牌子，我看抹在你脸上很嫩的感觉啊，你要不仔细叫我看，我都看不出来。”
舒阳把手机一抽，低头就划，“我把链接发你呗，网上买的，很普通的牌子，巨好，一点都不卡。”
“发我，发我，我也要抹一抹，学学你的心态，这个可真是怪了，宁宁手术前我也是想得很开的，这连着一张张病危通知书下来，我实在扛不住了，吃不下睡不着的，前几天连床都下不来了，头痛腰痛腿痛的，都是我家老头子跑的医院，今天他也没扛住，感觉要感冒了，我赶紧让他去看病，我过来。”
宁宁妈的脸蜡黄，眼睑下垂，就那么几日不见，生生就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懂的，姐，有时候做再多的准备，感觉都想得很好了，但事到临头，都不能避免，咱毕竟是人，又是做父母的，前几天我还一直在想，如果说能让我去替她生病我都愿意。”
宁宁妈一听这话，又抹起了眼泪，干涩的脸上倒是看着有一点点润起来。
“可不是么，我家宁宁术后一直反复发烧，退了又烧起来，医生隔几日就让我们进去瞧瞧宁宁，虽然没有明说，但咱就想着，医生也是想有个万一，就是让我们每次都去见一见，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我这每次都舍不得不见，但每见一次我就要崩溃一次，之前那么壮实可爱能说会跳的娃……这里头一直打着镇静剂，我们进去都认不着，手脚都绑着，还是医生领着说这是宁宁，我才敢去认。”
舒阳听了心只一抽抽的痛，不禁就想到了罗亦暖，想要起身离开，又做不到，她能感觉到宁宁妈的状态很差。
“前几天我就一直在想啊，假如就不手术了，能活多久就多久，是不是更好，至少不用遭这罪了。”
舒阳将手轻轻地搭在宁宁妈的肩膀上。
“姐，咱要这么想，为什么选择来手术，当时肯定是想了又想的，如果现在真的如咱们想的，没有送着来手术，不好了是大概率的事情，那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咱肯定又是会往医院送的，假如那时候医生对咱说对不起，太晚了，咱是不是也一样会后悔没送着他来博一博？”
“咱是人，没办法一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选择了哪条路，不管这路上是雨还是阳光，那么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其实咱们可勇敢了呢，不管是娃还是咱们大人，人家的娃在喝奶拉屎的年龄，咱们的娃已经在同死神抢命啦。”
这话一说，宁宁妈脸上泪更是控制不住。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妹子，谢谢你，你家姑娘也还在里面，还听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里的话，当时住院，你对我说那些话我也一直记着的，咱们不就是这样互鼓励么……。”
舒阳正说着，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因为隔了玻璃，声音忽小忽大。
但那种细碎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尖锐，极具穿透力地越过玻璃，让人头皮发麻。
只一瞬间，舒阳的汗毛就都竖了起来。
宁宁妈也僵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一把抓住了舒阳的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全身都不停地抖动。
舒阳被拉得也站了起来，一边轻拍宁宁妈那骨瘦如柴的肩膀，一边跟着宁宁妈移到了落地玻璃那那往外看。
玻璃被擦得很干净，从这里望出去，一望而知。
只见楼下站了一堆的人，个个头抬头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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