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瓜州县时,几具尸体的拓画也正好完成。
六个人,四辆车,算不上浩浩荡荡吧,也能称之为很醒目。
游光被行临所收,瓜州县这几天也没再刮黑沙暴。天色还没暗下来,美食街的铺子却都依次开了。
入口处“沙洲食肆”四字灯牌早早亮起,一眼望不到头的红灯笼排照亮了人间烟火。漠北的烤鱼香都不用刻意去闻,顺着呼吸能刺激味蕾。烤包子的浓郁撞着杏皮茶的清甜气,成了户外大排档的硬通货。大号风扇呼呼吹散了烤羊肉串的浓烟,沾了肉香的炭火味肆意横行。
给鱼人有馋坏了。
感叹,虽说这一趟也没缺吃少喝的,但都不及在人堆里大吃一顿痛快。这人嘛,还得跟同类待在一起。
这么一想,曾经的那些个想不开的念头竟也没了。
乔如意看着眼前的热闹,一时间又是恍惚。
霓虹招牌在夜色里泼开绚烂,穿汉服的姑娘举着手机摆拍,身后有AI全息投影的飞天舞动身姿,声声驼铃从蓝牙音响里传出,骆驼则蹲在角落,驼峰上挂着付费合影的二维码牌子。
真正的历史躺在文创店里,仿制文书被做成发光手账,九色鹿图案想的充电宝比比皆是。
可她见过数百年前甚是千年前丝绸之路的样子,藏在她的梦里,更是藏在大漠深处的锁阳城里。
千年之前商队休憩的烽燧,入夜后两侧长街次第亮起的摊贩灯笼,橙红色的光晕在风沙中摇曳,映照着精美的瓷器、鎏金的铜器和骆驼背上西域商人的斑斓织毯。
头戴卷檐帽的回鹘男子,手持弯刀削着蜜瓜;粟特商队带来的琉璃珠在灯火下流转如星河;波斯舞娘伴着鼓乐声欢舞,金玲在脚踝骨上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旋转时裙飞似焰;暗处,吐蕃武士三三俩俩喝着马奶酒,自在惬意。
古往今来,回荡在河西走廊的驼铃声,流转于丝绸之路的商贸繁盛从未间断,直到今日。
行临一行人离开瓜州县的时候是天微亮,没几人看到,但回来时夕阳西下,他们直抵咖啡店,周围营业的店家都瞧个真亮。
趁着客人不多,都跑出来凑热闹。
“行老板这是又走锁阳城了。”
“可不,这次带的人多,肯定不少赚。”
“这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人有多大能耐就能赚多大的钱。”
“这话说的是。”
“不过这次行老板破例了,听说刮黑沙暴的时候他从不带人进锁阳城。”
乔如意下车的时候,正好听一耳朵议论纷纷。
又听一女人在惊呼,“我认得那姑娘,还在我摊上吃羊头煮麦子呢,原来是跟着行老板进锁阳城了!”
“怪不得行老板破例呢,小姑娘长得好看呗。”
……
半小时后,刘队的人就到了。
警车跟着一辆小货车一并停在心想事成门前,裹尸布裹得严实,里面的干尸模样不得见,但也有好事的人猜出几分了。
“你们啊净瞎说,怎么能这么想行老板呢,人行老板是去锁阳城找葛叔一家了,这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带回来了。”
“对,上次黑沙暴的时候行老板不是也找回尸体了吗。”
“葛叔一家真都消失了啊?”
“可不呢,听说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现在看来果然是被黑沙暴里的东西给抓走了。”
“行老板是无辜的哩。”
“行老板肯定不是凶手啊。”
在众人议论纷纷间,葛叔及家人的遗体都被挪到了小货车上。
行临借口身体不适,刘队便在咖啡厅里做了询问和笔录工作。行临只提及一行人进了锁阳城就看见了葛叔和他家人的尸体,顺利带回。
刘队一听这话就是不信,“顺利?”
行临四两拨千斤,“无人区不好走是真的,幸好一路上的天气尚算不错,老天护佑。”
这番话听着就是敷衍,可刘队想问详细的也问不出来,进了锁阳城,里面发生的事就不属于他的职权范围,说到底他更多就是好奇。
没人不对真正的锁阳城好奇。
行临打消了刘队的“好奇”,“现在葛叔一家已经找回来了,刘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刘队闻言,连连点头,笑里还有点尴尬。
葛叔一家神秘消失案看上去像是告了一个段落,至少在民众眼里是这样。
为此陶姜发表了个人看法,“瞧瞧,奸商奸商就是这么来的,这场交易没放在马场,偏偏在闹市,你猜何意啊?”
在跟乔如意说话,当时乔如意正盯着脚踝骨发呆。结痂已经褪了,只留一牙极细的浅疤,许是再过一阵子就恢复如初。
六人进了心想事成就没出去了。
一来是等着跟刘队交接,毕竟一同进的锁阳城,都算是当事人;二来大家都挺累,急需好好洗个澡、吃顿饭、饱饱地睡上一觉,像是陶姜、鱼人有,都半点不想挪步到宾馆了。
楼上虽只有三间房,但安排暂住还是绰绰有余。乔如意和陶姜还是在书房,打的地铺绵软又舒适;周别在沈确和鱼人有之间选择了行临,死活就要跟他一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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