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带能等到三月初一的,今年非闰,二月只有二十九天。
凡举子赴闱,须得月二十七往贡院住下,由考务官核验考生籍贯、年龄、保状等正身资格无误,三月一开场答卷。
像谢承这等官宦子弟,为避亲隐嫌,更是要住在贡院旁边特设的别试院。
虽贡院里允许带一个书童随住,但开场之后,连续三天众考生只能独身坐在在方寸号舍内吃喝答题,概莫能外出。
且不提谢承能不能过了验身那一关,侥幸过去,再写上三天策论经义,估计没命回来。
谢府大夫埋着头手拿三尺白纱给谢承那胳膊绕了一圈又一圈,裹的如同一个大石块子把臂膀连手掌都嵌了一半进去,仅剩几根手指在外血呼啦扎的抖。
“筋骨都没断,不成问题,但是这个皮....”二月下旬该是风和日丽的天,大夫只觉嗓子眼能冒出烟:
“这个皮肉损毁,大郎君是想它好的快些,还是好的慢点呢?”
“有何差别。”谢承深知府里老人讲话藏藏掖掖,是不想担责。
“若要好的快,咱们就别动它,每天上药换纱布就行,七八日结痂见好,等它脱落即可。
只是郎君这伤创口比较大,老夫已经将里面砂石碎物清理的很干净,恐还是难免留疤留痕。
若是郎君介怀,那就得早晚清洗除痂,慢慢让新肉长出来,去腐生肌疼痛难免,要忍着些。”
“那就慢些。”谢承道。
“哎。”大夫敲了敲谢承腿上夹板,“这个是防止骨头长歪了,大概要月余方能拆下,这段时间,郎君尽量别用这条腿使力,也不能久站久坐。”
张瑾在渟云面前走来又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完蛋了完蛋了,他要去不了考场,我爹能把我杀了。”
宋隽干笑了两声,“你庄子上西域好马四五匹,没了一匹还有剩啊。
现在跑快点你爹也追不上,去到凉州就报我外祖名号,混个百户长不成问题。”
渟云轻晃着小腿没停,受伤这种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免不了,既然死不了人,算不得什么。
想丹桂还在外面等着,她与张瑾道:“你别走来走去了,我要走了。”说着起了身。
对对对,我也要走了,床前大夫收拾好医药箱子尴尬道:“那我去开方子,教底下如何煮水煎汤。”
他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谢老夫人来了开口就说“快些给他收拾了,别耽误几日后大考”,女娲娘娘下凡拿泥巴捏新的都赶不上好这么快。
张瑾顿身,右手捏拳往左手掌心一砸,看着渟云道:“不是,你长兄伤的如此严重,你怎一点也不着急。”
“我急做什么,他又不会好,何况他自己去骑马,摔了就摔了吧。”
“啊呀。”宋隽一手将张瑾拉开,手中折扇点着渟云道:“你真是看的开,他去不了科举怎么办?”
“事本就有所成,”渟云偏头看了眼床上谢承,“有所不成啊,考不了又如何呢?”
张瑾指向外面:“你能不能去跟你祖母好好说说这话,说完随我回府中,与我那祖母也说道说道,再与我那好爹说道说道。”
“我不去,人各有好,你们急你们的,我不急我的,我不劝你们,你们休来劝我。”
她仰脸看回宋隽,压低声道:“你今年能不能再帮我买一些藕?”
“一言为定。”宋隽伸出个指头信誓旦旦,五百两银子的大活儿,“什么时候给钱?”
“什么藕。”张瑾问。
“你走开。”宋隽一把将人推的老远。
“我得攒一攒。”渟云道。
“不急,有了就给。”宋隽笑的如同成精狐狸,“凑不够没事,有多少给多少,去年的好吃吗?”
悲欢并不太相通,张瑾不指望功名,宋隽不缺功名,两人所虑无外乎长辈责骂和一点愧疚,毕竟在他们眼里,谢承也不是没了功名就要死。
伤总能养好,科举三年就来一次,人生还特么好多个三年呢,银子错过就很难再赚了。
“你们别杵着了,先回去吧。”谢承试着弯曲了一下手指,疼痛尚且能忍,好像可以拿笔,再要顿抖手腕,却是锥心剜脑刺痛。
他扶着床架子先单脚站起,然后右脚往下踩,稍稍用力,恍然能听到小腿骨在吱吱作响,似乎要从血肉里爆裂成片。
“你站起来干什么。”张瑾冲上前把人按回了床上,“坐坐坐坐坐坐下,这俩月我就住你府上,吃喝拉撒你动动嘴皮子给你伺候的妥妥当当。”
“我看也还行,”宋隽上前打量道:“只要不留下病根,养就养吧。”
他劝谢承,“别惦记科举事了,你等几年,正好与我俩同榜,岂不美哉。
也别担忧你父亲责骂,我回去往我那祖父面前磕几个响头,叫他与你父亲说合说合,饶了咱们这遭。”
“你祖父那响头估摸着在我爹面前不好使啊。”张瑾搓了搓手。
谢承笑道:“我多的是小厮,要你伺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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