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纸张浸透了墨,铺在渡州城上。
缝制坊里的烛火早已熄了,只有廊下挂着的一盏油灯,在风雪里摇摇晃晃,映得窗纸上的人影忽明忽暗。
温照影刚合上眼,就被一阵钝响惊醒。
不是风雪拍窗的声,倒像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哼。
她猛地坐起身,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枕边的银簪。
“谁?”她压低声音问,门外却死寂一片。
不对。
往日这个时辰,守在廊下的侍卫总会咳嗽两声,或是换岗时踩雪的咯吱声。
可现在,只有风雪卷过屋檐的呼啸,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突然,“嗤”的一声轻响,像是利刃划破布料的声音,紧接着是短促的惨叫,被风雪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温照影的心跳瞬间撞得肋骨生疼。
她摸到火折子刚要点亮,门就被踹开!
寒风裹着血腥气灌进来,吹得她鬓发翻飞。
三个黑衣人立在门口,蒙面的黑布上溅着暗红的血,手里的长刀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抓住她!”有人低吼一声,刀锋直指床榻。
温照影翻身滚到床下,她看见地上躺着个侍卫,脖颈处汩汩淌着血,眼睛还圆睁着,正是白日里总给她递热水的那个后生。
“小姐!”郭阳的吼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金铁交击的脆响,“等我!护住自己!”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夹杂着闷哼和怒骂,显然是被死死缠住了。
温照影缩在床后,听着黑衣人逼近的脚步声,牙齿都在打颤。
她绣过最复杂的纹样,算过最繁琐的账目,却从未学过如何在刀光里活命。
“搜!”
黑衣人开始翻箱倒柜,布料被扯碎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他们要找什么?棉衣?账册?还是……她的命?
窗外忽然亮起一道火光,是李晏墨带来的衙役举着火把赶到了。
可紧接着,更密集的厮杀声涌进来,像是有无数黑影从雪地里冒出来,把小小的缝制坊围得水泄不通。
“是死士!”有人嘶吼着,“他们不要命了!”
一把长刀突然劈向床柱,木屑飞溅中,温照影看见黑衣人的眼睛,像狼一样绿幽幽的,毫无温度。
血珠溅在窗纸上,晕开一朵妖冶的红。
这时,火光映入房内,缩在床底的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
温照影手中攥着银簪,尖锐那头死死对着他们,眼都不敢眨,手一软,她便更用力握住。
“就是她!”
死士长刀劈开杂物和床板,温照影顺势缩到墙角,可她已经退无可退。
刀风带着寒气劈面而来,温照影甚至能看见刀锋上凝结的血冰。
她猛地偏头,长发被刀刃削下一缕,飘落在地。
银簪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死……
就在死士的刀即将刺穿她胸膛的瞬间,一声巨响,西窗的木格被撞得粉碎!
一道黑影裹挟着风雪破窗而入!
温照影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原本劈向她的死士突然僵住,脖颈处喷出一道血箭,直挺挺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死士刚转头,就被那黑影手中的短刃划破喉咙,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前后不过三息,房内的死士已尽数倒地。
那黑影站在血泊里,身形挺拔,玄色夜行衣上落着雪,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极亮的眼睛,在火光里像淬了冰的星。
他没回头,反手甩出几枚飞镖,精准地钉死了试图从门外冲进来的两个死士。
温照影蜷缩在墙角,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这人是谁?
是敌是友?
他杀了追杀她的人,可那双眼睛里的冷意,比死士更让人胆寒。
黑影开始检查房间,动作利落。
他踢开死士的尸体,翻查他们的衣襟,手指在血迹里划过,似乎在寻找什么标记。
火光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致命的压迫感。
温照影盯着他握着短刃的手。
她想起郭阳说过,死士往往成群结队,这人能瞬间解决三个,武功深不可测。
就在黑影弯腰检查最后一具尸体时,温照影忽然动了。
她悄无声息地从墙角爬起,手里的银簪尖锐的那头朝前,借着尸体的掩护,一步步绕到他身后。
风雪从破窗灌进来,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却盖不住她急促的呼吸。
“别动。”
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银簪的尖端应声抵住了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下能清晰感受到动脉的跳动。
黑影的动作猛地顿住。
房内瞬间死寂,只有风雪呜咽,和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他缓缓直起身,举起双手,没有反抗。
只是那双眼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向外面的厮杀,忽然开口:
“温小姐,你的手在抖。”
温照影眼里的泪水混着汗水滴落,可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此刻的站位具有优势,绝不能走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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