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
久到谢苓以为自己的心跳声,都能被这寂静无限放大。
谢九经拨弄佛珠的手突然停住了,扭过脑袋,眼睛深深地盯着她。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了满室的凝重。
皇帝伸出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你这小猴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此刻被冲淡了不少,多了几分寻常父亲的温情。
“想去江南游玩便直说,拿你母后当什么筏子!”
谢苓吃痛,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
她抬起眼,眸中那刚刚酝酿好的水汽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分被拆穿后的薄恼。
不过她也不辩解。
就那么倔巴巴地看着皇帝,可说话的语气却软和下来了。
“父皇明鉴。”
“女儿是想去江南,却也不全是为着游玩。”
她站起身,走到谢九经身侧,学着小时候的样子,轻轻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
“江南水患初平,百废待兴。”
“女儿听闻,朝廷拨下去的赈灾粮款,到了地方,总会少上那么几分。”
“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女儿想着,替父皇去走一走,看一看。”
“也好让江南的百姓们知道,天恩浩荡,父皇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们。”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全了她南下的心,又给足了皇帝面子。
谢九经听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女儿如墨的长发。
“你呀……”
“这想法是挺好的。”
“可你想过没有,水患之后,必有流民,江南如今,未必太平。”
“你一个女儿家,金枝玉叶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叫朕如何与你母后交代?”
这担忧是真切的,让谢苓心中一暖。
她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
“父皇,您就放心吧。”
“女儿此去,一定轻车简从,绝不张扬,更不会给地方官府添麻烦。”
“就带上几个暗卫就行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护女儿一个,绰绰有余。”
谢九经的眉头啊,还是皱着没松开。
“高手?”
他哼了一声,很明显是不相信。
“暗卫是厉害,但真遇上成群的亡命之徒,能顶什么用?”
“女儿自己,也会些拳脚功夫的。”
谢苓有点不服气地讲道。
“哦?”
谢九经把眉毛一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那让朕瞧瞧,你那些花拳绣腿练得如何了。”
谢苓也不磨蹭。
她站起身,退后几步,在这小小的佛堂中央,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扎了个马步。
紧接着就是一套简简单单的“金刚拳”。
但是一招一式,都大开大合。
出拳沉稳有力,虎虎生风。
踢腿,迅猛凌厉,带着破空之声。
她身形本就高挑,打起这套刚猛无俦的拳法来,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她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刚猛劲儿,竟让这满室檀香都带上了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一套拳打完了,她站在那儿收住架势,呼吸也就是稍微有点急,连汗都没出。
谢九经已经看呆了。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苓儿?
虽说她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但都是些表面功夫,从没下苦功练过。
可现在她这身手这气势,比他禁军里那些所谓的精英,还要强上三分!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呀?”
“闲来无事,便跟着我的侍卫统领练着玩儿的。”
谢苓说得轻描淡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两月花了多少心血去练功夫。
鸡鸣起舞,夜练三更,还要处理玲珑阁传回来的密报,几乎日日只能歇息两三个时辰。
谢九经却听得心头一抽。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宝贝女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
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
到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他摆摆手,就像是认了。
“朕的公主,竟也学了这身江湖把式。”
“要是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多带些人,万事小心。”
成了!
谢苓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立刻乖巧地应下。
“谢谢父皇!”
她几步上前,重新挨到谢九经身边,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那股子刚才打拳的凌厉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会撒娇的女儿家。
“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啦!”
她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憨。
“那个……女儿这回去代天巡狩,考察民情,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去吧?”
“总得让江南的百姓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父皇的雨露恩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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