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际泛起一层鱼肚白。
林晚秋蹲在灶台前,用一根枯枝拨弄着火焰,锅里的稀粥随着滚水“咕嘟”作响。
她凝视着那团橙红色的火苗,火焰吞吐的节奏,仿佛昨夜短波里那段冰冷的电码。
“HT已查,监控七日内无异常记录。”
字面上的结论干净利落,像一份无可挑剔的官方报告。
但林晚秋的耳朵捕捉到了最后那个长音结束时,频率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
那是她与陈秘书在特训时约定的“反语信号”——当信息被监控,或存在传递风险时,肯定的结论意味着否定,安全的讯号代表着危险。
无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半块烧透的焦炭,在指尖轻轻一捻,化作黑色的粉末,均匀地撒进灶膛的灰堆里。
随后,她穿着那双沾满泥污的解放鞋,脚尖看似无意地在灰上轻轻一划,留下一个模糊的倒三角符号。
这是他们之间另一个约定:“假情报掩护启动,我已收到,按原计划执行。”
拎着吱嘎作响的铁桶去井边打水,是她每天的固定流程。
路过村口那面斑驳的公告栏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角的余光却像剃刀一样,精准地刮过一张崭新的白纸黑字——《关于岭口村文化礼堂项目停工自查的通知》,鲜红的公章落款是青禾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
林晚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在晨雾中微不可察的弧度。
林小禾那条看似童趣盎然的“墙生病了”的科普视频,终于撬动了这块铁板的第一道裂缝。
舆论的压力,让某些人不得不做出姿态。
上午,工地在短暂的停滞后竟又恢复了施工。
包工头大概是看她手脚麻利,沉默寡言,破例将她调入了技术要求更高的钢筋绑扎组。
她戴着粗布手套,熟练地用铁丝将纵横交错的钢筋绑扎成一个稳固的骨架。
真实之眼开启,视野里的一切都化作了数据的洪流。
她一边工作,一边扫视着周围的工人。
三米开外,那个一直盯着她的监工,心率波动曲线正在屏幕上剧烈起伏,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一十次。
他频繁地解锁手机,屏幕光映亮他焦灼的脸,而右脚的鞋尖,正无意识地以极高的频率敲击着地面。
他在紧张,在等待指令。
林晚秋故意手一滑,一根用于加固的箍筋“哐当”一声掉在脚下。
她弯腰去捡,像是无意间看到了脚下的图纸一角,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旁的工友和不远处的监工听清:“咦?这图纸的梁柱结构……怎么跟十年前修南塘老桥的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那监工的身形猛地一僵,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过来,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如针。
林晚秋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畏缩:“怎么了?师父,我说错什么了吗?不能说?”
对方冷着脸,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开,掏出手机放在嘴边,语速极快地低语着。
她心中最后一块拼图归位:宏远集团不仅在复用那份早已被内部定性为“结构性隐患”的封存图纸,更有一张无形的监控网,实时捕捉着任何可能泄露风声的蛛丝马迹。
午休时间,大多数工人都聚在树荫下吃饭闲聊。
林晚秋借口拉肚子,钻进了工地角落那间气味熏天的简易厕所隔间。
她反锁上门,从早已盘好的粗糙发髻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微型胶卷。
接着,她拿出一个眼药水瓶,里面是她用碘酒和白糖水按精确比例调配的自制显影液。
几滴深褐色的液体滴在胶卷上,她屏住呼吸,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底片上的影像缓缓浮现。
画面清晰地显示出搅拌机控制室内部,在那台老旧监控主机的侧面USB接口处,有几道崭新的、边缘锐利的金属划痕。
有人在她之后,动过那个接口。
一个冰冷的判断瞬间形成——对手已经意识到监控数据可能泄露,或者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自查”做准备,用一份伪造的“无异常”日志,覆盖了原始的录像文件。
但他们不知道,她留下的那张存储卡,并非市面上的普通产品,而是省纪委技术处特制的双分区加密卡。
主分区对外开放,任何人插入电脑都能读取其中的伪装文件。
而隐藏分区,则需要通过特定的震动频率才能激活。
激活的密码,她早已烂熟于心——正是父亲那本练习册扉页上,用钢笔刻下的那句“清者自清”的汉字笔画数序列:八,三,五,八,三,五。
傍晚收工,她没有直接回工棚,而是提着一个空荡荡的菜篮,绕道走向那座废弃的砖窑。
残阳如血,将荒野染上一层凄艳的红色。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熟练地挖开窑壁角落的浮土,取出了那个粗陶罐。
罐中的微型录音胶囊冰冷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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