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天禄阁废墟的断梁上,最后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掠过。
李柱国捏着那方从石棺底座升起的玉简,指腹重重碾过印灭万灵四个鸟虫篆,掌心被刻痕硌得生疼。
师父,这纹路......程高凑过来,目光扫过玉简又落回李柱国心口——那里的传承印正隔着粗布短衫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李柱国没答话。
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天禄阁校书时,曾见过一卷《黄帝针经遗录》残页,里面模糊记着医道有印,承百脉而御生死。
当时他只当是方士妄言,此刻再看石棺里那卷画着传承印的医经,卷首赫然写着上古医圣以血饲印,引天地气血入凡躯。
原来这印不是金手指。他低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是上古医圣拿命换的传承锁。
啥是传承锁?王二狗扛着昏迷的老者挤过来,粗布裤管沾着炭灰,能当饭吃不?
能救人,也能杀人。李柱国突然抓住程高腰间的布囊,这里头的医经要是落在恶人手里......话音未落,地窖入口传来的一声闷响。
程高瞬间护在布囊前,玄针袋里的银针刺得布面凸起。
赵子衡举着的火折子地掉在地上,火星溅到霉湿的墙根,映出上方落下的碎石——地窖入口不知何时被整块青石板封死了。
好手段。李柱国望着头顶那道仅余一线天光的缝隙,突然听见石壁后传来靴底碾碎石块的声音。
七八个劲装汉子从阴影里钻出来,为首那人戴着青铜鬼面,左手握着枚黑玉印,指节叩了叩石壁:师兄,你藏得再深,也躲不过青冥的耳目。
青冥的人?王二狗把老者往墙角一放,抄起块半人高的断砖,爷爷我今日就拿这砖给你们开瓢!
退下。李柱国按住王二狗的肩膀,目光死死锁在那枚黑玉印上——和他体内的传承印纹路相同,只是泛着死鱼般的青灰。
鬼面人突然摘下面具。
程高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张与李柱国年轻时有七分相似的脸,眼尾的红痣却像滴凝固的血:李昭?!
李柱国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挚友李孟昭被新朝鹰犬追杀,临终前把幼子李昭塞进他怀里:阿柱,替我看着这孩子。后来李昭在逃亡中失踪,他找了三年,最后只在乱葬岗寻到半块染血的长命锁。
师兄果然记得我。李昭指尖摩挲着黑玉印,声音像浸在冰里,父亲临终前说,医道不该是悬壶济世的苦差。
当年天禄阁大火,多少医典付之一炬?
若医道能掌控人心,谁还敢烧书?
谁还敢轻贱人命?
所以你就投靠新朝?李柱国的玄针袋剧烈震颤,赤针在袋中发出蜂鸣,用医刀当刀?
李昭突然笑了,黑玉印在掌心泛起幽光,这是权杖。他屈指一弹,最近的劲壮汉子突然捂住心口,额角青筋暴起,看到了吗?
这印能引他体内气血逆流——我让他生,他便生;我让他死......
那汉子地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倒在地上。
程高的手按在玄针袋上,指节发白:师父,他......
他修的是邪印。李柱国盯着李昭手中的黑玉印,心口的传承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上古医圣用印引天地气血滋养众生,他却用活人血祭养印,颠倒阴阳。
李昭一步一步逼近,黑玉印的幽光扫过每具医经:把你的正印给我,两印合一,我就能让全天下的医者都听我号令。
到那时,新朝的刀不敢碰医典,百姓的命由我掌控......
放屁!王二狗的断砖地砸过去。
李昭侧头躲过,黑玉印轻轻一抬,王二狗突然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
二狗!程高甩出三根赤针,直取李昭面门。
李昭不闪不避,黑玉印迎上针尖——的一声脆响,赤针竟被弹得倒射回来!
程高慌忙侧滚,左肩还是被扎出个血洞。
李柱国的玄针袋地绽开,十二根玄针浮在他指尖,泛着幽蓝的光:你父亲若泉下有知,该后悔教你读医经。
李昭的黑玉印与李柱国心口的传承印同时震颤,两股气浪在地窖里相撞,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程高咬着牙扯下衣襟裹住伤口,赵子衡颤抖着捡起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里,李昭的脸扭曲得像厉鬼:师兄,你护得住医经,护得住这三个小崽子吗?
王二狗还在原地抽搐,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摔成八瓣。
程高的玄针袋里又有银针跃跃欲试,却被李柱国抬手按住:退到石棺后面。他望着李昭手中的黑玉印,又望了望程高腰间的布囊,喉结动了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地窖外,乌鸦的叫声突然拔高,像根钢针扎进人耳朵里。
李昭的黑玉印泛起更浓的幽光,李柱国的玄针在指尖转了个圈,针尖对准李昭的膻中穴——
动手。
玄针离手的刹那,李柱国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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