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跟着师父跨进门内,鼻尖的药香突然变得浓郁,像是被揉碎的百草塞进了鼻腔。
他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的景象撞得说不出话——黑暗里浮着数不清的银针,粗的如麦芒,细的比发丝还纤,每一根都泛着不同的光:有月白、靛青、赤金,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幽蓝,像把银河揉碎了撒在这方天地里。
“师父,这地方……”王二狗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带,声音发颤,“像是把整个医道都藏在这儿了!”
李柱国没立刻接话。
他盯着最近那根靛青针,针身上隐约能看到刻痕,像是某种古篆。
传承印在丹田处发烫,那些他整理《针经》时卡壳的段落,此刻竟随着青铜纹路的流转,在脑海里泛起模糊的影子。
“这里是医道源头之一。”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也是最终考验之地。”
话音未落,空气里突然泛起涟漪。
王二狗耳朵一竖,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的苍老,有的清亮,有的带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字字句句都往耳朵里钻:“刺阳明出血,气立已明”“络脉者,所以调虚实,不可不察”……他踉跄两步,双手捂住耳朵,额角瞬间冒出汗珠:“师父!这声音……扎得人脑仁疼!”
李柱国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那些声音里,他听见了《黄帝内经》里没载的“九针补泻要诀”,听见了淳于意失传的“齐派刺法”,甚至听见了自己在天禄阁校书时,为《明堂经》断简争执的声音。
“别急。”他反手扣住王二狗手腕,拇指精准点在耳屏前的“听会”穴上,指力如春风化雨,“这是前人用针魂刻下的医理,你心浮气躁,自然受不住。”
王二狗只觉有股热流顺着穴位窜进脑子,那些嘈杂的声音陡然变轻,像被蒙了层薄纱。
他偷偷睁眼,正看见师父眼角泛着水光——这是他跟了三年,头回见师父露出这种近乎虔诚的神情。
“《针经·星陨篇》……原来在这儿。”李柱国喃喃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针囊。
当年天禄阁大火,他抱着半本《针经》残卷从火场里滚出来时,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传承竟藏在地下。
“咻——”
破空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王二狗本能地缩脖子,却见一道红光擦着他喉结飞过!
那是根赤金针,针尖还凝着半滴暗红,不知是血还是锈。
他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若不是师父方才拽着他手腕,这针怕是要直接戳进咽喉!
“退到我身后!”李柱国低喝一声,手腕旋出银弧。
他袖中那根常用来点穴的玄铁针“铮”地飞出,正撞在赤金针尾。
两针相击迸出火星,赤金针被撞得偏了三寸,“叮”地扎进石壁,震得整座秘境都颤了颤。
“千针劫阵。”李柱国的玄铁针旋着飞回掌心,他盯着四周突然躁动的银针,眼尾的皱纹里全是肃杀,“前人设下的最后关卡,若连这些针都御不了,凭什么承继医道?”
话音未落,银针群的嗡鸣陡然拔高。
月白针、靛青针、幽蓝针……像是被捅了的蜂窝,全都调转针尖,汇成一片刺目的光雨,铺天盖地压过来!
王二狗手忙脚乱去摸针囊,却摸了个空——不知何时,他的针囊竟被震落在地,细针撒了一地。
他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喉咙发紧:“师父,我……”
“抓我的针!”李柱国反手将玄铁针拍进他掌心,自己则解开腰间另一个牛皮囊——那是他从未在徒弟面前打开过的,里面躺着十二根鎏金针,针尾刻着十二地支。
他屈指一弹,子针率先飞出,精准挑落三根靛青针;丑针紧随其后,缠住一串月白针往石壁上引……
王二狗攥着玄铁针的手直抖。
他看着师父的影子在针雨中穿梭,像片被狂风卷着的叶,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看他的手指比平时诊脉时快了十倍,时而如拈花,时而如握剑,每根飞出的针都精准地撞在来犯银针的“死穴”上——那是针尾与针身相接的薄弱处。
“跟着我的手法!”李柱国的声音混着针鸣,“不是用蛮力挡,是……”
“嗡——”
一声清越的长鸣盖过所有杂音。
王二狗抬头,正看见最中央那根幽蓝针突然拔高三寸,针身上的刻痕亮得刺眼。
而师父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那是他教自己“赤针点穴”时,盯着恶少穴位的眼神。
李柱国的双手突然动了。
他左手掐诀,右手成爪,像是要抓住空气中的什么。
十二根鎏金针在他身周划出金弧,玄铁针在王二狗掌心发烫,像是被注入了活物。
针雨更密了。
但王二狗突然看清了——那些银针的轨迹,竟和师父教他的“十二经筋走行图”一模一样。
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每根针的来势,都是沿着经络路线攻来的“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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