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寒风刮过山脊,利如刀刃,将最后一丝残阳的余温切割得支离破碎。
程高与柳文谦并肩立于石窟之外,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两人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道不过指宽的雪缝上。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毫无征兆地渗出一缕淡金色的微光。
那光芒奇特至极,非火焰般灼热,也非星辰般清冷,它竟仿佛拥有生命,随着一种无声的节律,一明一灭,一张一翕。
“这……”程高喉结滚动,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针匣。
柳文谦的脸色比他更为凝重,他缓缓蹲下身,将手掌平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脉动顺着他的掌心,直冲心房。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眼中满是骇然:“这光……是从地底深处升上来的!”
这脉动的节奏,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九息一轮,周而复始,与涪翁传授的“归元九息”法门节律,分毫不差!
程高心头一动,迅速从针匣中取出一根最细的银针,想循着光脉探入裂缝,测其深浅与虚实。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银针尚未触及泥土,只是悬于裂缝上方,竟开始自行轻微震颤起来,发出一阵细密的“嗡嗡”声。
紧接着,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下,那寒光闪闪的针尖上,竟凭空凝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
露珠脱离针尖,滴落雪地,并未结冰,反而瞬间渗入土中。
下一刻,裂缝两侧厚厚的雪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向两旁拨开,露出了下方盘根错节、缠绕如蛛网的无数草根。
那些草根,本该在严冬中枯死僵硬,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活性。
每一处根须的节点,都正随着那淡金光芒的明灭而微微搏动,光亮时微微鼓胀,光暗时则缓缓收缩,俨然构成了一幅在大地之上呼吸吐纳的、活生生的经络图!
与此同时,石窟深处。
涪翁盘坐于万年寒石之上,面容古井无波。
他体内那枚承载着医道至理的传承印,其第九道,也是最后一道繁复的纹路,已然裂开了大半。
昔日烙印于其中的《针经》真本,那些金钩银划的文字早已尽数消融,化为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流转不休的金色光华,如一枚蜷伏的胚胎,静静悬浮于印记的残骸中央。
他以精妙绝伦的“诊脉法”内观己身,很快便察觉到,这团金光并非源于自身苦修的真气,其本质截然不同。
这股力量,是从外界,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入他体内的。
他的神意无限延伸,瞬间“震”到了百里之内的一切——山下村落里,百姓们在睡梦中平稳悠长的呼吸;枯木之下,蛰伏的草籽悄然积蓄的生机;冻土深处,山泉细流无声穿行的脉动……这一切看似毫不相干的生命气息,都在“归元九息”那无形的节律牵引下,同频共振,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生机,化作一道崭新的“地脉”,最终涌入他的身躯,滋养着那枚行将破茧的“道种”。
涪翁枯坐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释然与彻悟。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原来如此……从来不是我涪翁传道于世,而是这芸芸众生、山川草木,以其生机,养道于我……”
话音未落,他彻底放开了对身体的掌控,闭上双目,任由那团新生的金色光华自他心口满溢而出,如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渗入身下的寒石,渗入整个洞窟的石壁之中。
洞外,程高见银针生变,不信邪地将针尖朝裂缝中探去。
针入三寸,却仿佛陷入了一片虚空,又好似泥牛入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却也探不到任何实体。
那裂缝中的金光不仅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愈发强盛。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裸露出来的草根竟活了过来,如无数细小的触手,缠绕上他的银针,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力量,将银针一寸寸地拖入土中。
程高想要拔出,却发现那股力量柔韧而又磅礴,根本无法抗拒。
“别白费力气了!”柳文谦猛然站起,双目圆睁,仿佛醍醐灌顶,失声喊道,“我明白了!地已自医,针成赘物!”
这片被“影学门”邪术扭曲了气机的大地,在涪翁悟道、万物共鸣的此刻,已经找到了自我疗愈的法门!
它正在自行理顺经络,疏通瘀滞。
他们这些医者手中的银针,在这股天地伟力面前,已然成了多余的、无用的东西!
柳文谦心神激荡之下,竟一把抓起身边的针匣,取出火折便要点燃。
“术法已无用,留之何益!”
“等等!”程高却猛地伸手拦住了他,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向那道渐渐被金光填满的裂缝,“不若……埋之。”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用双手在雪地里奋力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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