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骚动由远及近,很快,一群汉子便抬着一副简陋的门板担架冲进了村口。
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四肢僵直,眼神空洞,任凭山路颠簸,竟无半分反应。
为首的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声嘶哑:“求求涪水村的能人,救救我家当家的!他瘫了整整三年了!”
村民们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有人认出,这是邻村最有名的老猎户,三年前追赶一头吊睛白额虎时坠下山崖,从此便成了活死人。
妇人泣不成声地解释,说夜里梦见山神指点,言说“涪水农具能通经”,他们走投无路,只能来此放手一搏。
此言一出,村人皆面露难色。
用农具治病?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若是传出去,涪水村恐怕要沦为十里八乡的笑柄。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赵篾匠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竹筐,缓步走了过来。
他没有理会村民的窃窃私语,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妇人,目光清澈如水。
他从竹筐上抽出一根薄如蝉翼、韧如牛筋的嫩篾条,递了过去:“你若信得过我,便用它,循着你男人脊背两侧,从上往下,轻轻刮拭。”
妇人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亮,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篾条,仿佛接住的是救命的稻草。
她按照赵篾匠的指点,撩开丈夫的衣衫,含着泪,用篾条在那僵硬的背部循着膀胱经的走向徐徐划动。
奇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那篾条所过之处,老猎户死灰般的皮肤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沉睡的土地被春雷唤醒。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随着妇人每一次用力的刮拭,那红晕之中竟隐隐浮现出一条清晰的、仿佛活物般跳动的红线,从颈后的大椎穴一路蔓延至腰脊。
有懂行的老者失声惊呼:“针感红线!这是古籍里才有的针感红线!”
妇人泪流满面,手上动作却愈发坚定纯粹。
她不懂什么经络穴位,只知道这是丈夫唯一的希望。
三天后,当那个瘫痪了三年的老猎户,竟能颤巍巍地扶着椅子站起来时,整个涪水村都沸腾了。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所谓经络感应,不在器具贵贱,而在施者那一颗毫无杂念、至诚至纯的心。
此事刚过,正午烈日当头,村塾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私塾的教书先生竟在讲学时突发中风,口眼歪斜,半身麻木,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先生是腐儒出身,平日里最是瞧不上乡野间的土方子,常把赵篾匠的手段讥为“村野医术”,此刻却面如死灰,眼中写满了惊恐与哀求。
赵篾匠闻讯赶到,看了一眼先生僵直的手臂,二话不说,转身对一个吓傻了的学童道:“去,把你先生写字的毛笔拿来。”学童赶忙取来一支狼毫笔。
赵篾匠接过,手指一捻,竟将笔头的毫毛尽数拔去,只留下一截中空的竹管。
他将竹管尖端在旁边的盐碟里蘸了蘸,随即对准先生手臂上的“曲池”穴,猛地一点。
那一下,不轻不重,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
竹管的末梢竟发出一阵肉眼可见的轻微震颤,如蜻蜓点水,涟漪暗生。
紧接着,是“合谷”、“手三里”……每点一下,那竹管便震颤一次,仿佛自有灵性,在唤醒沉睡的经脉。
不过片刻功夫,先生那原本毫无知觉的手指,竟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随即,竟颤抖着握住那支被拔光了毛的笔管,在桌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惭”字。
写完,老先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昔我讥‘针道小技’,今日方知此技通神啊!”
赵篾匠收回竹管,神色淡然:“非技通神,乃人心归正,则草木皆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三日,村中不知何故,竟悄然蔓延起一种怪病,尤爱侵袭小儿,患病的孩子个个高烧不退,时时惊厥抽搐,状甚骇人。
郎中诊治后,面色凝重地摇着头,说这是“邪毒入营,非九转丹方不可救”,可如今战乱四起,药材早已断绝,九转丹方更是传说之物。
村中哭声一片。
当夜,赵篾匠独立于院中,仰望星空,只见北斗七星的斗柄倾斜,不偏不倚,正指向村东那片茂密的桑林。
他心中一动,猛然忆起前些日子,曾在那桑树上恍惚间看到过一幅由树皮纹理构成的“十二皮部图”。
次日天一亮,他便率领着村民,前往桑林采集了大量的桑枝嫩条。
他让众人将桑枝截成寸段,用艾草熏烤之后,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布置在患儿的肚脐周围,布成一个“七星镇煞阵”。
神异之事再次发生。
那些桑条一接触到孩子滚烫的皮肤,竟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散发出温润的热力,如同无数根温针在进行透灸。
更奇妙的是,当孩子体温过高时,桑条便变得清凉,当孩子体温下降时,它又恢复温热,竟能自动调节温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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