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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都督府。
周瑜临窗而立,窗外细雨绵绵,沾湿了庭前的芭蕉。他手中拿着一份来自零陵的急报和一份来自许都的密信,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吕蒙的军报详细陈述了边境摩擦的升级,以及陈暮麾下“锐士营”的狠辣难缠。而许都的密信,则带来了曹操派遣辛毗册封陈暮,以及陈暮“选择性接受”,只领交州牧,拒受镇南将军号及假节的消息。
“好一个陈暮,陈明远。”周瑜轻轻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是赞是叹,“竟能如此破局……倒是小觑了他。”
程普坐在下首,眉头紧锁:“公瑾,陈暮此举,看似退了一步,实则更为棘手。他得了朝廷(曹操)正式册封的交州牧名分,安抚内部,却又拒了那烫手的军职,未给我军立刻全面开战的口实。此子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缜密老辣!”
周瑜转过身,将密信放在案上,手指点了点:“他这是告诉我等,他无意立刻与曹操联手,但也绝不会向我江东低头。交州,他要定了。而且,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来守,来争。”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掠过苍梧,看向更南方的交趾、九真:“郁林张氏被连根拔起,庞统手段酷烈,此举固然震慑宵小,但也必使交州其他豪强离心,惧恨交加。陈暮内部,远未到铁板一块。”
“那我军当下该如何?”程普问道,“子明在边境压力很大,陈暮的锐士营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周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传令子明,边境袭扰不可停,但规模需控制,以疲敌、耗敌为主,不必追求攻城略地。同时,将陈暮受曹操册封(哪怕只是部分)的消息,在零陵、桂阳,乃至交州境内大肆宣扬,重点强调其与‘国贼’曹操的‘勾结’,坐实其‘汉室逆臣’之名!我要让他在荆南遗民和交州士人中,声望扫地!”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加大对俚僚的策反力度!告诉那些酋长,陈暮如今是曹操册封的州牧,下一步就是要彻底汉化他们,夺其土地,灭其习俗!江东愿提供更多的兵甲、粮草,支持他们自立!还有,让我们的人,接触交趾的士燮……”
程普眼中精光一闪:“士燮?他虽表面臣服陈暮,但家族经营交趾数十年,岂会甘愿大权旁落?”
周瑜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不错。陈暮强势,士燮必然心存忌惮。只需稍加挑拨,许以承诺,譬如……事成之后,表其为镇南将军,永镇交趾……即便士燮老成持重,不敢立刻反叛,也能在陈暮背后埋下一根刺,让其不敢全力北顾。”
“双管齐下,明暗结合。”程普抚掌,“公瑾此计大善!如此,陈暮纵然接了州牧之位,亦是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周瑜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雨幕,看到了那座正在崛起的广信城:“我要让他这交州牧,做得寝食难安!看他能在这泥潭中,支撑几时。”
广信城,左将军府——如今或许该称为州牧府——的气氛,因陈暮接受朝廷册封为交州牧而显得微妙。
明面上,各级官吏、军中将士士气有所提振。毕竟,主公名正言顺成为一州之主,代表着势力和前景,许多原本心存观望的下层官吏和士人,态度明显积极了许多。王粲、崔琰等人负责的《交州敕令》推行工作,在某些郡县遇到的阻力似乎也小了些。
府议之上,众人对此番应对也大多表示赞同。
桓阶拱手道:“使君此举,确为老成谋国之策。得州牧之名,可安内部,可揽人才;辞高阶之号,可缓外压,可留余地。只是……如此一来,曹操那边,恐生怨怼。”
赵云沉声道:“曹操野心勃勃,早晚为敌,此时得罪,亦无不可。只是需加强北境防御,谨防其暗中使绊。”
庞统阴冷一笑:“曹操眼下重心在汉中,无力南顾。其所虑者,不过是我军与江东两败俱伤。我等偏不让他如愿!当务之急,是借着这名分,尽快将交州彻底消化!”
陈暮高踞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将众人议论听在耳中。他深知,这名分带来的不全是好处。
果然,数日后,不好的消息接连传来。
先是苍梧北部边境,吕蒙军的袭扰并未因陈暮受封州牧而减少,反而更加刁钻,而且伴随着大量的谣言传播。江东细作四处散播“陈暮勾结国贼曹操,欲卖交州以求荣华”、“曹操大军不日将自海上登陆,与陈暮里应外合”等言论,引得边境部分百姓人心惶惶,甚至有小股新附的屯田兵出现逃亡现象。
接着,来自桂林、合浦等俚僚聚居区的报告显示,江东的渗透加剧。有俚帅开始公然拒绝接受交州牧府“羁縻”的官职,并小规模袭击汉人村落和官道粮队。虽然规模不大,但此起彼伏,极大地牵制了地方驻军的精力。
更让陈暮警惕的是,来自交趾郡的例行公文,虽然依旧恭顺,言辞恳切,祝贺他荣升州牧,但士燮本人却称病,未能亲自前来广信谒见。其子弟、旧部在交趾各地的动作,也似乎更加“活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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