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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六年的春天,似乎格外迟暮。秣陵的宫室之内,虽已撤去白幡,但那股因周瑜病逝而笼罩的阴霾并未随之散去,反而随着北面传来的消息而愈发沉重。
孙权捏着来自襄阳前线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绢帛重重拍在桉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曹洪增兵五千于襄阳,日夜操练,巡弋汉水,其南下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曹操,这是欺我江东无人吗?”
堂下,张昭、顾雍、步骘等文臣,以及刚从吴郡召回的凌统、董袭等将领皆默然肃立。鲁肃远在江陵统筹防务,此刻的秣陵,缺少了能一锤定音的军事核心。
张昭沉吟片刻,出列道:“主公,曹操此举,名为威慑,实为试探。一则探我江东虚实,二则……或是想迫使我方在荆南或淮南方向做出让步。当今之计,当以稳为主。可再派使者前往许都,陈述我方忠于汉室之心,并重申愿与丞相共讨不臣(暗指刘备或陈暮)之意,以缓其兵锋。”
“缓其兵锋?”孙权冷哼一声,“曹阿瞒狼子野心,岂是几句软话能打发的?他如今认定我江东软弱可欺!”他目光扫过众将,“凌统,董袭,若曹军真南下,你二人可能守住濡须坞?”
凌统年轻气盛,当即抱拳:“末将必效死力,绝不让曹军跨过濡须一步!”董袭亦沉声应和,但语气中并无十足把握。毕竟,江北的压力,随着曹操重心暂时从汉中移开,正与日俱增。
就在这时,校事吕壹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在孙权耳边低语了几句。孙权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挥挥手让吕壹退下,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更深的警惕:“刚得到密报,交州陈暮,其龙川水寨已初具规模,文聘督造战船不下百艘,操练水卒逾五千人。其势,已不容小觑。”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沉。北有曹操虎视眈眈,南有陈暮磨刀霍霍,江东真正陷入了两面受敌的困境。
顾雍开口道:“主公,陈暮虽显水军之利,然其陆上未见异动,仍以内修为主。或可暂缓图之。当务之急,仍是北面曹贼。昭谋之言,虽显示弱,却不失为争取时间之策。同时,应加紧督促鲁子敬,稳固江陵防线,并与刘备使者密切沟通,共商抗曹大计。”
孙权沉默良久,他知道张昭、顾雍的建议是眼下最稳妥的,但心中的屈辱感和对陈暮的恨意却难以平息。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颓然道:“便依子布、元叹之言。再派使者入许都……至于陈暮,”他眼中寒光一闪,“令贺齐加紧清剿山越,断其暗中联络!再命韩当,严密监视零陵南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秣陵的决策,充满了无奈与隐忍。江东这艘大船,在风浪中努力调整着航向,试图在两大强邻的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
与秣陵的压抑相比,广信的春天则显得生机勃勃。
州牧府后院,陈暮难得有暇,与庞统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交错,势均力敌。
“士元,曹操增兵襄阳,孙权再次遣使入许都,你如何看?”陈暮落下一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庞统盯着棋盘,细眼眯缝着,手中黑子迟迟未落:“曹操老辣,此乃阳谋。逼孙权妥协,或逼其与我等冲突。孙权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使者入许,无非是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然其内部,恐对主公之忌惮,已更甚于曹操。”
陈暮微微一笑:“哦?为何?”
“因曹操尚远,而我等近在咫尺。”庞统终于落下黑子,形成一道攻势,“周瑜新丧,我军按兵不动,反示缓和,在孙权看来,非是善意,而是更大的图谋。其心中不安,远胜于直面曹操之大军压境。此乃心战。”
陈暮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该如何利用此局?”
庞统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彼之毒药,我之蜜糖。曹操施压,正可为我等牵制孙权主力与精力。主公可记得桓阶伯绪?”
“自然记得,安定交趾,其功不小。”
“伯绪近日与荆南旧识多有联络,尤其是桂阳郡内,部分士族对韩当之苛严颇有微词,且怀念刘表时期之相对宽松。”庞统低声道,“统以为,可令暗卫加大活动,辅以金帛,暗中扶持这些对江东不满的势力,无需他们立刻造反,只需在其地埋下钉子,散布流言,令韩当治下不得安宁即可。同时,文仲业处之水军,可适时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沿海巡弋,甚至‘偶然’靠近会稽外海,不必接战,只需让江东知晓我水军存在,加剧其紧张。”
“骚扰、分化、示形……”陈暮沉吟道,“此策甚妙。既不正面冲突,违背我休养生息之策,又能持续给孙权放血,令其首尾难顾。待其被北面曹操牵扯大部分心力,荆南这些暗桩,或可成为未来破局的关键。”
他拈起一枚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一处要害:“便依士元之策。令桓阶总领对荆南士族之渗透,暗卫配合。令文聘,可遣小股船队,试探性北巡,尺度由他自行把握,以不引发大规模冲突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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