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柳留了下来,海奶奶思来想去,觉得这孩子性子虽柔,骨子里却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便给她改了个名字,叫海丽。“丽”字不仅有美丽之意,更带着股向阳而生的鲜活,正合了海丽渐渐舒展的性子。
自从海丽来了,家里更热闹了。海天作为大哥,凡事都让着两个弟弟妹妹,放学回来总不忘给海丽和海蓝带块路上捡的小石子或是好看的糖纸;海蓝心思细,会帮海丽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把自己攒下的铅笔头分给她一半;海丽也不娇气,跟着两个哥哥去捡废品时,小小的身子总能钻进最窄的角落,掏出别人够不着的塑料瓶,每次举着“战利品”跑回来时,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海奶奶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她咬咬牙,把海丽也送进了学校。三个孩子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手拉手走进校门的样子,成了她每天最盼的光景。可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生活担子。
以前养两个孩子就够吃力了,如今添了海丽,柴米油盐样样都得算计。海奶奶原本只在饭店后厨洗碗,现在又找了份给人缝补衣服的活计,白天在饭店忙到傍晚,晚上就着煤油灯缝补到深夜,眼睛熬得通红,手指也被针扎得布满小口子。
饭店的王掌柜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眼里只认钱。海奶奶因为要接送三个孩子上下学,偶尔会迟到几分钟,或是提前一会儿走,他都记在心里。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海奶奶看着手里薄薄一沓钱,心就沉了下去。
“王掌柜,这钱……是不是少了点?”海奶奶捏着钱,手指微微发颤。这个月她几乎没怎么合眼,后厨的活计一点没少干,缝补的活也挣了几个零碎钱,可到手的工资,比上个月还少了大半。
王掌柜叼着烟,斜睨了她一眼,吐出个烟圈:“少了?你自己算算,这个月迟到三次,早退两次,按规矩,一次扣五块,这就二十五了。”
海奶奶急了,往前凑了凑:“可我迟到早退加起来也没一个钟头啊!而且我每天都把后厨的活干得利利索索的,有时候还帮着前厅擦桌子,顶得上两个人的活儿……”
“两个人的活儿?”王掌柜把眼一瞪,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你每天从客人桌上拿那些剩菜,当我不知道?”
海奶奶的脸腾地红了,急忙解释:“那些都是客人吃剩下的,扔了也是浪费,我才……”
“剩下的?”王掌柜打断她,声音拔高了几分,“谁能证明是剩下的还是你偷偷藏起来的?反正进了你袋子里,就是拿了饭店的东西!这也是规矩,每次拿,扣两块!这个月我看你拿了不下十次,又是二十块!”
海奶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堵在喉咙里。她每天从饭店带回来的,确实是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那些菜要么动了几筷子,要么几乎没怎么碰,她想着扔了可惜,带回家热一热,能给孩子们添点荤腥,自己则就着汤水啃窝头。她以为王掌柜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要倒掉的东西,没想到他竟拿这个做文章。
“王掌柜,我……”她还想辩解,可看着王掌柜那双刻薄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需要这份工作,哪怕被克扣,至少还能拿到一点钱,还能带回点吃的给孩子们。
“行了,别啰嗦了!”王掌柜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嫌少?嫌少就别干了!有的是人等着这活儿!”
海奶奶攥紧了手里的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干……我干……”
走出饭店时,天已经黑透了。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寒意,海奶奶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摸了摸口袋里那点微薄的工资,心里又酸又涩。这点钱,连给孩子们买作业本都不够,更别说添件新衣服了。
路过巷口的馒头铺,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用仅有的几块钱买了三个馒头。这是给三个孩子的晚饭,她自己,就回家喝点稀粥对付吧。
回到家,三个孩子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昏暗的煤油灯照着他们认真的小脸。海丽看见她进来,立刻放下铅笔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奶奶,你回来啦!我今天得了小红花!”
她举起作业本,上面果然贴着一朵鲜红的纸花。海天和海蓝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自己今天在学校的趣事。
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海奶奶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她笑着摸了摸海丽的头,把馒头递过去:“快吃吧,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奶奶也吃!”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把最大的那个馒头往她手里塞。
“奶奶不饿,你们吃。”海奶奶把馒头推回去,“奶奶今天在饭店吃过了。”
她撒了谎。其实她今天只在中午啃了半个冷窝头,到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可她不能跟孩子们说,怕他们担心。
海丽眨着大眼睛,看了看海奶奶,又看了看馒头,突然掰下一大块塞进她嘴里:“奶奶吃!不吃就是不喜欢丽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