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隔洋风浪，母心失衡
约翰斯·霍普金斯医学院的图书馆，是银珠在这所世界顶尖学府中最常流连的地方。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深秋的阳光过滤得温和而明亮，洒在层层叠叠的书架和安静阅读的学生身上，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营造出一种沉浸式的学术氛围。银珠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几本厚重的神经科学专着和一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笔记的笔记本。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习模式，并且如鱼得水。
桌上的公用电话指示灯无声地闪烁起来，打破了这一角的宁静。银珠微微蹙眉，担心打扰到旁边的同学，她轻轻起身走过去接听。这个时间点，韩国应该是深夜了。
“喂，你好？”
“银珠啊！是银珠吗？”电话那头传来朴贞子异常高亢，甚至带着几分尖锐和慌乱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电视新闻的嘈杂声。
“欧妈？是我。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银珠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欧妈很少直接打电话到学校找她，尤其是这个时间。
“休息？我怎么睡得着！”朴贞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又快又急，“银珠，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你大姨父的公司今天正式宣布破产了！欠了一屁股债，房子车子都要被银行收走了！你大姨哭得昏过去好几次，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银珠沉默地听着，金融危机的影响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冲击着一个个普通的韩国家庭，包括她的亲戚圈。她冷静地问道：“大姨家的情况我很遗憾，欧妈。但这毕竟是大姨家的事情，对我们家的直接影响应该有限吧？阿爸的稿费……”
“有限？怎么会有限！”朴贞子激动地打断她，“你阿爸的稿费是还能拿得到，可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新闻里天天说大环境不好，多少大企业都说倒就倒！银珠啊，你听欧妈说，这学咱们别上了，赶紧回来吧！”
终于还是来了。银珠心中暗叹，欧妈的恐慌到底还是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提出了这个她潜意识里一直担忧的荒唐要求。
“欧妈，”银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学业是不可能中断的。这是公派留学，有协议约束，不是我一个人说回来就能回来的。而且，这是我的人生规划，不会因为暂时的经济波动而改变。”
“什么协议！什么规划！比活命还重要吗？”朴贞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图书馆里附近几个学生侧目，银珠抱歉地对他们点点头，将听筒贴得更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眼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你还在那边读那些没用的书！我告诉你，我托人打听过了，那个朴基正检察官，家世好得很！他父亲是法官，母亲也是出身名门！人家对你印象不错，你赶紧回来，把婚事定下来，我们家里也能有个依靠！”
银珠的眉头彻底拧紧了。她没想到欧妈竟然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朴基正的身上，并且如此直白地将她的婚姻当作解决家庭经济困境的工具。
“欧妈！”银珠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请您立刻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第一，我不会退学。第二，我和朴基正检察官只是朋友关系，我的婚姻不是用来做交易的筹码！第三，家里的经济情况并没有您说的那么糟糕，阿爸的稿费是稳定的，只要我们理性消费，完全可以度过难关。请您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郑银珠，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现在来教训我的吗？”朴贞子似乎被银珠的冷静彻底激怒了，声音变得尖利而充满怨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在美国逍遥快活，就不管家里死活了？金珠那个没用的，指不上，你现在也这样！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这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郑汉采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贞子！你在胡说什么！快把电话挂了！” 接着是一阵争夺的杂音。
“阿爸？阿爸我在。”银珠立刻说道。
郑汉采的声音接替了朴贞子，充满了疲惫和歉意道：“银珠，别理你欧妈，她今天是吓坏了，又听了一些闲话，开始胡说八道。你安心读你的书，家里天塌不下来！有阿爸在呢！”
“阿爸，我没事。”银珠听到阿爸的声音，心下稍安，“欧妈的情绪我能理解，但退学和结婚的事情，绝对没有可能。您一定要稳住她，也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家里有我。”郑汉采又低声劝慰了银珠几句，匆匆挂断了电话，显然是要去安抚情绪失控的妻子。
放下电话，银珠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窗外是巴尔的摩秋高气爽的景色，而她的心却仿佛被拉回了那个远在汉城、正被金融危机阴影笼罩的家中。欧妈的极端提议，虽然荒唐，却也折射出普通人在时代巨变下的无力与恐慌。她深知，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浪可能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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