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感觉像是从喧闹的集市猛地扎进了深海的静默里。外头世界的车马声、风声、甚至阳光的灼热感,一下子都被滤掉了,只剩下一种包裹全身的、温凉的宁静。那股安定的频率在这里变得无比清晰,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无声无息地熨帖着每一寸躁动的神经。
院子里干净得过分,几竿翠竹投下斑驳的碎影,连片落叶都瞧不见。小楼的门窗紧闭,暗红色的木门上漆色有些剥落,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沉寂。
“老板”从林小满口袋里探出脑袋,不安地“喵”了一声,碧绿的猫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没像往常那样炸毛,只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让它困惑又并不危险的东西。
“这地方……干净得有点吓人啊。”顾小飞压着嗓子,手脚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晓快速检查着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稳定得异乎寻常。“内部能量场高度有序,几乎没有任何杂波。那个安定频率是这里唯一的‘声音’,强度……比在外面感知到的要强得多,它充满了整个空间。”
老周没说话,他踱到那几竿翠竹前,戴着白手套的手虚虚地拂过竹叶。竹叶微微颤动,发出更清晰的沙沙声,与那安定的频率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格个(这个)‘调调’(频率),像是在这儿住了很久了,”他喃喃道,“已经把地方都‘腌’入味了。”
林小满站在小楼门前,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那安定的频率源头,就在这扇门后面。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带着竹叶的清苦和一种……类似旧书和干草药混合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他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轻轻碰触那暗红色的木门。
没有锁。
门轴发出极其轻微、仿佛被精心维护过的“吱呀”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仿佛凝固了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小满屏住呼吸,缓缓推开了门。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昏暗和破败。客厅宽敞,家具极少,只有一张旧沙发,一张木茶几,靠墙立着几个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和文件夹。所有的东西都蒙着一层薄薄的、均匀的灰尘,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了某个遥远的瞬间。
阳光从擦得还算干净的玻璃窗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方光斑,光柱里无数微尘如同金色的精灵,在那种奇异的安定频率中,缓慢地、无声地飞舞。
而最让林小满瞳孔骤缩的,是客厅中央,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旧藤椅上的那个身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身形略显佝偻的背影。他低着头,似乎正在翻阅膝上的一本厚厚的笔记。
是父亲!
林小满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眶瞬间滚烫。他几乎是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
那不是一张清晰的脸。他的身体,他的面容,都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半透明的状态,像是阳光下的雾气,又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影像,边缘模糊,不时有细微的、水波般的荡漾。你能透过他,隐约看到后面书架的轮廓。
但他确确实实就在那里。那双熟悉的、温和中带着疲惫的眼睛,正透过那层虚幻的雾气,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探究,静静地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他的目光扫过顾小飞、苏晓、夏晓星,最后,定格在了站在最前面、浑身僵硬的林小满身上。
林小满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呼喊了千万次的称呼,此刻却重逾千斤,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半透明的林建国,那双雾气笼罩的眼睛里,茫然渐渐褪去,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浮现出来——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深埋的愧疚,还有一丝……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灯火般的、微弱的光亮。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膝上那本摊开的厚笔记本,无风自动,轻轻翻过一页。纸张摩擦的微弱声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一股更加清晰、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波动,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弥漫开来,直接涌入林小满的脑海,也让旁边的老周身形微微一震。
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段被封装好的、带着温度的记忆和情绪:
【……小满?……真的是你?……长大了……】
【……对不起……爸爸没能……】
【……频率稳定节点……还不能离开……能量循环……】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着巨大的情感冲击和大量难以立刻理解的信息碎片,让林小满头晕目眩,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老周上前一步,站在林小满身侧,对着那半透明的身影,沉声开口,带着一种跨越了辈分的郑重:“老林,辛苦了。阿拉(我们)……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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