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斜斜切进阳台,胡一菲蹲在纸箱堆里,指尖沾着层薄灰。这是她和曾小贤说好的“断舍离日”——把衣柜顶层的旧物清出来,该扔的扔,该留的收。可真蹲下来才发现,所谓“旧物”哪是说扔就能扔的:泛黄的教案本里夹着第一届学生的贺卡,磨破边的运动鞋是当年跑马拉松时穿的,连儿子小学时画的“全家福”,都被她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边角还是脆得一碰就掉。
“这箱子太重了,”她拽着个印着“婴儿用品”的纸箱往外拖,底部突然“嘶啦”一声裂了道缝,几样东西滚了出来:个缺腿的塑料小马、半盒没拆封的痱子粉、还有本相册,封面是维尼熊图案,边角被啃得坑坑洼洼——是儿子小时候的“咬书”杰作。
胡一菲捡相册时,指尖被粗糙的纸页划了下。翻开第一页,就撞见张合影:背景是小区的滑梯,几个小孩挤在塑料恐龙玩具旁,最大的那个扎羊角辫,正抢着把恐龙往自己怀里抱,脸上还沾着巧克力渍——是她儿子五岁时的生日派对。
“这张怎么夹这儿了?”她笑着擦去照片上的灰,刚想塞回相册,目光却突然顿住。
照片边缘的滑梯阴影里,还藏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缩在金属栏杆后,只露出半张脸,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气球,绳子绕在手腕上打了三个结。胡一菲的心猛地跳了下——这不是小区里那个总跟着奶奶捡废品的男孩吗?叫乐乐,听说父母在外地打工,平时很少说话,见了人就躲。
她记得那天派对结束后,发现少了个恐龙玩具,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揣回家了,没太在意。现在看着照片里乐乐攥紧气球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天收拾残局时,在滑梯底下摸到个硬纸包,打开是那个恐龙玩具,上面裹着层手帕,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是乐乐奶奶常戴的那块。
“原来……”胡一菲指尖划过照片里那半张怯生生的脸,突然有点鼻酸。那孩子大概是想参加派对,又不好意思,只能躲在阴影里看,临走前偷偷把玩具还了回来。她想起后来总看见乐乐在楼下玩泥巴,就找借口叫他来家里吃点心,他每次都捧着碗站在门口,说“奶奶不让我弄脏地板”,吃完还会把碗洗得锃亮,底朝天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纸箱里又滚出个铁皮饼干盒,是曾小贤的“宝贝”——里面装着他当电台主持时的录音带。胡一菲掀开盖子,磁带没滚出来,倒掉出张合影:背景是电台的直播间,曾小贤穿着件过大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手里举着个写着“听众热线”的牌子,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对着话筒笑。
“这是你第一次做健康科普直播吧?”胡一菲对着照片里的曾小贤挑眉,“记得你回来跟我说,紧张得手心冒汗,把医生的台词都抢了。”
照片里的曾小贤确实笑得僵硬,额头上还沾着点发胶,是当时的实习生给抹的,说“显得精神”。胡一菲想起那天他回来,把西装扔在沙发上,说“再也不穿这玩意儿了,还是牛仔裤舒服”,可后来每次做直播,他都会提前半小时熨烫衬衫,说“要让听众觉得靠谱”。
饼干盒底层压着张便签,是医生写的:“小贤,你说‘健康不是没有病,是心里有光’,这话比我们教科书上的都实在。”胡一菲忽然明白,曾小贤后来放弃晋升机会,选择去社区做健康讲座,不是一时冲动——他总说“话筒要对着人的心”,原来从第一次直播就懂了。
阳台的纸箱越清越空,阳光却越来越浓,照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金箔。胡一菲翻到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水费单”,拆开却是张合影:背景是老房子的厨房,她妈系着围裙在炒菜,爸举着锅铲站在旁边,两人头凑得很近,在说什么笑话,妈手里的锅铲都快戳到爸的鼻尖上了。
这张照片是她偷偷拍的,当时刚上大学,总嫌爸妈唠叨,放假回家就躲在房间里。有天晚上饿了出来找吃的,看见厨房亮着灯,爸妈正就着月光分吃一碗面,爸说“菲菲今天打电话说想吃红烧肉”,妈说“明天一早就去买,她爱吃带脆骨的”。她当时没出声,悄悄举起手机按下快门,后来这张照片成了她手机壁纸,每次跟爸妈吵架,就点开看看——原来他们的爱,从来都藏在“带脆骨的红烧肉”里。
信封里还有张电费单,日期是十年前的,背面写着行小字:“菲菲说空调太冷,把温度调高了两度。”是爸的笔迹。胡一菲想起那年冬天她感冒,晚上总踢被子,半夜被冻醒,发现爸妈房间的灯还亮着,门缝里飘出爸的声音:“别去看了,让她睡踏实,我把客厅的暖气阀开大点。”
纸箱最后剩下个布偶熊,是她大学时绣的,眼睛歪了只,鼻子是用纽扣缝的。熊肚子里塞着张合影:宿舍四个女生挤在上下铺中间,举着包辣条,笑得牙都露出来了。照片背面写着每个人的梦想:老大想当律师,老二要开书店,老三说要去支教,她写的是“当老师,像周老师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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