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看到赵沐宸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隔着百步距离,却让宋远桥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若是旁人,早被乱棍打下山去。
武当立派百年,自然有立派的底气和规矩。
曾经有黑道高手恃强闯山,拒不解剑,被武当三代弟子布下真武七截阵,打断双腿扔下山去。
曾经有朝廷大员仗势欺人,想要带刀入殿,被张三丰一道眼神逼退,从此再不敢踏足武当。
武当的威严,是用实力建立起来的。
可这人是赵沐宸。
那个在大都万安寺,一人一剑,杀穿元兵大营,救出六大派高手的煞星。
宋远桥记得那天夜里,万安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赵沐宸站在塔顶,脚下是成堆的尸体。
他的剑还在滴血,但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六大派的高手们从塔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个个目瞪口呆。
灭绝师太那样的狠人,看着赵沐宸的眼神里都带着敬畏。
空闻方丈双手合十,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宋远桥自己,当时对着赵沐宸深深一揖,说:“赵教主救命之恩,武当永世不忘。”
现在,这句话成了赵沐宸上山的理由。
救命之恩,总要还的。
只是宋远桥没想到,赵沐宸会以这种方式来讨债。
他更没想到,赵沐宸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距离万安寺事件才过去三个月,明教内部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可赵沐宸就这样来了,带着他的人,踏上了武当的石阶。
“宋大侠,别来无恙。”
赵沐宸站定,声音平淡。
他停在紫霄殿前广场的正中央,距离宋远桥还有十步。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保持了礼貌,又留出了足够的反应空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但宋远桥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
“赵教主驾临,武当蓬荜生辉。”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家师已在殿内恭候。”
说完这句话,宋远桥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动作标准而恭敬,完全符合接待贵客的礼仪。
但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赵沐宸的脸。
他在观察,在判断,在猜测。
赵沐宸微微颔首,抬脚跨过门槛。
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走进自己家一样。
门槛是紫檀木做的,高约三寸,上面雕刻着祥云图案。
赵沐宸的脚踩在门槛上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这个停顿极短,短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宋远桥注意到了。
他知道,这一瞬间的停顿,是赵沐宸在感知殿内的情况。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瞬间决定。
踏入陌生环境前的这一瞬,是最关键的。
赵沐宸显然深谙此道。
然后他的脚落了下去,稳稳踩在大殿内的青石地板上。
大殿内。
光线有些昏暗。
清晨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光柱里,无数微尘在缓缓飘浮、旋转。
大殿深处供奉着真武大帝的神像,金身塑像在昏暗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神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三牲五果,香炉里插着三炷清香。
檀香袅袅。
青烟从香炉中升起,在空气中蜿蜒盘旋,然后慢慢散开。
香味很淡,带着一种安神静心的效果。
这是武当特制的檀香,用了七七四十九种药材,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制成。
常年点燃,有助于修炼内功时凝神静气。
大殿两侧摆着两排太师椅,椅子的扶手被磨得发亮,显示出岁月的痕迹。
椅子上铺着深蓝色的锦垫,垫子上绣着太极图案。
正中央的蒲团上,背对着众人坐着一个身穿粗布道袍的老者。
道袍是深灰色的,料子很普通,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洗得发白。
老者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得笔直。
银发如雪,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每一根都服服帖帖。
从背后看去,老者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
但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山,沉稳、厚重、不可动摇。
听到脚步声。
老者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能看清每一个细节。
先是肩膀微微一动,然后是脊椎一节一节地挺直,接着是双腿慢慢站起。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任何迟滞,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张三丰的面容完全展现在赵沐宸眼前。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皮肤因为年老而有些松弛,但依然紧致有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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