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至,仿佛苍天也在为这场骤临的灾祸恸哭。
而在数十里外的镇北王府澄心堂内,气氛比外面的暴雨更令人窒息。
拓跋玉依旧昏迷不醒地躺在贵妃榻上,面无人色,呼吸微弱而急促。
锦书和浮春如同惊弓之鸟,寸步不离地守着,不断用温水擦拭她的额头和手心,更换着冰敷的帕子。
每一次拓跋玉无意识的细微蹙眉或指尖的颤动,都让她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汗渍味和绝望的气息。
孙医正终于被连拖带拽地匆匆请来。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显然也听说了宫中的变故,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沉重的忧虑。
他来不及客套,急忙跪在榻前为拓跋玉诊脉。
当三根苍老的手指搭上那细弱手腕的寸关尺时,孙医正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死结,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脉搏乱如麻线,时急时缓,时沉时浮,中气衰败,胎息更是微弱不稳。
这是典型的急怒攻心、气血逆乱之兆!尤其对于怀胎不足三月的妇人而言,凶险万分!
“快!取我的金针来!参汤呢?参汤备好了吗?再加一味安宫牛黄丸化开!”
孙医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凝重,快速吩咐着,“取热水,干净的布巾。快!务必保持娘娘温暖!”
他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镇北王刚出事,若王妃再有个闪失,这王府……这天,怕是真的要塌了!
澄心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又紧张的忙碌。宫女们端着铜盆热水穿梭,浮春小心翼翼地扶抱着拓跋玉的身体配合施针,锦书则抖着手在一旁准备汤药。
孙医正屏息凝神,枯瘦的手指捻起细长的金针,稳稳地刺入拓跋玉头部的几个穴位。每一针落下,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呼吸。
楚言虽然被隔绝在外殿,但那压抑的气氛、进进出出侍女的惶惶神情、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药味,无不昭示着里面的情形有多危急。
他只能像一尊石像般守在外殿的门槛边,双目赤红,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嵌入刀鞘的木头里。
雨水噼啪地打在殿外的琉璃瓦和青石板上,声音沉闷而急促,如同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脏。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王爷下落不明,王妃命悬一线,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咆哮!
王府外,风雨凄迷的朱雀大街上,几队身披蓑衣、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暗哨,如同鬼魅般悄然隐没在雨幕和街角的阴影里。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帽檐滴落,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镇北王府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和高耸的围墙。
宫里的旨意早已秘密下达:严密监视镇北王府,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尤其要防备王府亲兵异动。一场无形的罗网,已然在风雨中悄然收紧。
天牢深处,那诡异的消失事件的消息,在牢头严令封锁下,暂时还未扩散。
但沉重的压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已经在负责看管镇北王的几名狱卒心中弥漫开来。
冰冷的石壁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看守不力。
那空荡荡的、还残留着寒铁锁链碎屑的牢房,成了所有人眼中最深沉的噩梦。
烛火摇曳,将狱卒们惨白惊惶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与此同时,澄心堂内的生死博弈已至白热化。
孙医正额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混杂着雨水和疲惫的气息。
他捻针的手指稳如磐石,却带着千钧之力。
几根细长的金针精准刺入拓跋玉头面颈项的几处大穴:人中、百会、神庭、内关、涌泉。
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他口中低沉而清晰的念诵,似古老的咒文,又似医者与阎罗争命的决心。
“呃……”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低吟从拓跋玉惨白的唇间溢出,但这细微的声音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室内。
“娘娘!”浮春的眼泪瞬间涌出,声音带着哭腔的惊喜。
锦书端着刚化开的安宫牛黄参汤的手抖得更剧烈了。
滚烫的药汁溅出些许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贵妃榻上的人。
孙医正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调整手势,又在王妃双手的合谷穴、劳宫穴补下两针。
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细的嗡鸣。“快!扶起娘娘,缓缓喂参汤,不可急躁!一滴一滴润进去!”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透着一股与死神赛跑的急迫。
浮春和锦书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托起拓跋玉的上身。
锦书用温润的玉匙舀起珍贵的琥珀色药汤,极轻地触碰拓跋玉干裂的唇瓣。
起初毫无反应,药汁沿着嘴角滑落。浮春用软巾轻柔地擦拭。
锦书不放弃,再次尝试,更耐心地等待。
终于,那紧闭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唇瓣极其微弱地开启了一条缝隙。
“成了!”孙医正低喝一声,原本拧成死结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丝,“继续!务必喂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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