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老朽已知晓。”青木先生缓缓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尘埃落定,善恶有报,你……做得很好。”
“先生……”明薇声音哽咽,“可是……薇儿心里……空落落的。报了仇,却好像……失去的更多。”
青木先生微微颔首:“仇恨如火,焚尽仇敌,亦会灼伤自身。你能感到空虚,说明你的本心未泯,灵台未蒙尘。这是好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悠悠白云:“世间恩怨,如同这山间云雾,聚散无常。执着于过去,便看不到未来的路。你如今大仇得报,枷锁已去,正该静下心来,看清本心,问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明薇喃喃自语,眼中一片迷茫。她一生为仇恨所驱,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如今大仇得报,她突然失去了方向。
是回到京城,享受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陪伴在已是皇帝的萧煜身边?还是留在这忘忧谷,跟随先生修行,远离红尘纷扰?
她不知道。
“不必急于寻找答案。”青木先生仿佛看穿了她的迷茫,“先在谷中住下,调养身心。读书,种药,静坐,观云。当时机到了,答案自会浮现。”
“是,先生。”明薇恭敬应道。眼下,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段宁静的时光来沉淀。
从此,明薇便在忘忧谷中住了下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简单而充实。每日清晨,她随着日出打坐练气,引导灵泉滋养经脉;上午,她在药圃中劳作,辨认草药,学习医理;下午,她或阅读青木先生收藏的典籍,或在山谷中漫步,与飞鸟走兽为伴;夜晚,她则静坐冥想,梳理心绪。
她不再刻意使用“灵犀指”去感知外界,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收归自身,感受着体内灵息的流转,感受着山谷中一草一木的生机。渐渐地,她心中的戾气和空虚被一点点抚平,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沉静。
期间,青木先生并未传授她什么高深的法术,只是偶尔点拨她修行中的关窍,或者与她谈论一些道家典籍、人生哲理。明薇天资聪颖,往往能举一反三,心境修为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许多。
她也会想起京城,想起萧策叔叔,想起已是皇帝的萧煜。通过偶尔外出采买的谷中仆役,她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新帝登基后,在摄政王萧策的辅佐下,革除弊政,安抚流民,天下渐渐恢复秩序;苏文、李太后及其党羽被公开审判,明正典刑,天下称快;北境在萧策旧部经营下,日渐安稳……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明薇为他们感到高兴,却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座皇城,那个权力中心,已不再是她的归属。
这一日,明薇正在溪边练习“御风诀”,身形如燕,在溪面点水而过,轻盈灵动。经过这段时间的静修,她的修为更加精进,对灵息的掌控也越发圆融自如。
青木先生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练功完毕,明薇回到竹楼,见先生正在抚琴。琴声古朴悠远,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明薇没有打扰,静静坐在一旁聆听。琴声袅袅,涤荡心灵。
一曲终了,青木先生开口道:“薇儿,你的心,静下来了。”
明薇微微一笑:“是先生教导有方,谷中安宁,让薇儿得以涤荡尘垢。”
“非也。”青木先生摇头,“心静,源于心定。你已找到了自己的‘道’,只是尚未自知而已。”
明薇一怔:“我的道?”
“你天性亲近自然,灵根深种,于医道、灵术皆有天赋。”青木先生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的道,不在庙堂之高,不在恩怨之局,而在这天地自然之间,在济世救人之途。强留你于红尘,是束缚了你的翅膀。”
明薇心中剧震,如同醍醐灌顶!是啊,她在京城时,虽位高权重,却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束缚。而在这山谷之中,与草木为伍,与鸟兽为伴,钻研医道,修行灵术,她才感到真正的自在和充实!
她的道,是自然之道,是医者之道!是要用这身本事,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卷入无休止的权力争斗!
“先生,我明白了!”明薇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一直以来困扰她的迷雾豁然开朗!“薇儿愿追随先生,潜心修行,钻研医道,济世救人!”
青木先生抚须微笑:“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你若能持守本心,以医术灵法造福苍生,其功德,远胜于庙堂虚名。这忘忧谷,可为你道场。老夫所学,亦可倾囊相授。”
“多谢先生!”明薇欣喜万分,再次大礼参拜。这一次,她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
然而,就在这时,谷外阵法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一名仆役匆匆进来禀报:“先生,谷外有一队官兵求见,为首者自称……景和帝特使,有要事面见薇姑娘。”
景和帝特使?萧煜派人来了?
明薇和青木先生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的归去来兮,似乎并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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